京州,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人会所,“芳华苑”最大的包间“锦绣厅”内,此刻正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高档白酒的醇香、雪茄的烟气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喧嚣。
今晚做东的,是京州市副市长、光明区委书记丁义珍。他满面红光,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反射着光亮,微胖的身躯裹在合体的名牌西装里,此刻正意气风发地站在主位旁,一手端着晶莹剔透的酒杯,一手在空中挥舞着,唾沫横飞。
围坐在巨大旋转圆桌旁的,是几位来自省内外国企和大型民企的代表,其中不乏山水集团等与光明湖项目关系密切的企业高管。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热情乃至谄媚的笑容,眼神却透着一丝精明与算计。
“诸位!诸位老总!”丁义珍提高了嗓门,压下了席间的嘈杂,他显然已有几分醉意,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咱们光明湖项目,是京州未来十年发展的引擎!是李达康书记亲自抓的‘一号工程’!”
他刻意顿了顿,环视一圈,享受着众人聚焦的目光。
“我丁义珍,不才,承蒙达康书记信任,把这个千钧重担交给了我!”他拍了拍胸脯,发出砰砰的响声,“我在这里,可以给各位交个底!在光明区,在光明湖项目上,我丁义珍说的话,就是达康书记的意志!我,就是达康书记政策的执行者!绝对的执行者!”
他这话说得极其露骨,几乎是将自己与李达康牢牢绑定,借此彰显自己的权威和无与伦比的“办事能力”。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奉承之声: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丁市长您是李书记的左膀右臂!”
“有丁市长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在京州投资,我们心里踏实!”
“丁市长雷厉风行,有魄力!我们企业就愿意跟您这样的领导打交道!”
丁义珍得意地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旁边立刻有人殷勤地替他满上。他夹起一筷子珍贵的蓝鳍金枪鱼大腹,塞进嘴里,咀嚼着,继续高谈阔论:
“所以啊,各位老总,把心放进肚子里!在京州,尤其是在光明区,只要是符合政策、有利于发展的事情,我丁义珍这里,一路绿灯!什么土地规划、项目审批,那都不是事儿!关键是咱们要有魄力,要有眼光,要敢于抓住机遇!”
他挥舞着筷子,指点江山:“就像我们达康书记常说的,法无禁止即可为!为了发展,胆子要大一点,步子要快一点!有些条条框框,该突破的就要突破!不然怎么叫改革?怎么叫创新?”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也极其危险,将李达康在某些场合强调的“解放思想”扭曲成了可以无视规则、肆意妄为的借口。但在场的商人们却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之门正在向他们敞开。
“丁市长说得太对了!”
“我们一定紧跟丁市长的步伐!”
“来,我敬丁市长一杯!感谢丁市长给我们指明方向!”
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气氛被推向了高潮。丁义珍志得意满,来者不拒,又连干了几杯,脸色愈发红润,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他感觉自己是如此的炙手可热,是京州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背后有李达康这棵大树,前途一片光明。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今晚哪个企业老总“进贡”的那张卡,够他再去澳门玩上几把大的;哪个老板承诺的那套境外房产,该如何悄无声息地转到他那早已安排好的远房亲戚名下。
就在这喧闹达到顶点,丁义珍端着酒杯,正要再次发表一番“高论”时,包间那厚重隔音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敲门,没有请示。
首先进来的,是两位身着黑色夹克、面色冷峻、身形挺拔的陌生男子。他们的出现,与包间内奢靡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像是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注入。
喧哗声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举着酒杯,张着嘴巴,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丁义珍醉眼朦胧,被打断了兴头,十分不悦,皱着眉头,带着官威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为首的那位黑夹克男子,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丁义珍,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呵斥,也没有看席间任何其他人。他稳步上前,从内侧口袋掏出一本证件,亮在丁义珍眼前,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丁义珍同志,我们是汉东省纪委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省……省纪委?”丁义珍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手中的酒杯“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昂贵的酒液溅了他一裤脚。他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意气风发和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你……你们搞错了吧?我是丁义珍,京州市副市长!我要给李达康书记打电话!”他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要去掏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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