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的天空,似乎因为侯亮平的到来,又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这位曾在汉东和浙东都与祁同伟有过交集,最终却黯然离开的反贪干将,如今以省检察院反贪局长的身份,强势回归。
交接工作进行得快速而低调。侯亮平甚至没有给自己太多适应新环境的时间,在拿到办公室钥匙、与副手们简单见过面后,他便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锐气,径直走向了那座象征着汉东省公安系统最高权力的大楼——省公安厅。
他没有预约,凭借着一张新换发的、印着“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头衔的工作证,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祁同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程度亲自在电梯口等候,这位祁同伟的心腹面对侯亮平,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充满审视和警惕。
“侯局长,祁厅长正在等您。”程度侧身引路,语气不卑不亢。
侯亮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走在光可鉴人的走廊上。他的步伐很快,带着一种急于投入战场的迫切。几年在最高检研究室的沉寂,并未磨平他的棱角,反而像是一把被收入鞘中的利剑,此刻终于得以重现锋芒,那压抑的能量仿佛随时要破鞘而出。
程度在厚重的实木大门上敲了三下,然后推开:“厅长,侯局长到了。”
办公室内,祁同伟正站在巨大的全省地图前,目光似乎落在标注着“光明湖”的区域。听到通报,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早已预料到的、平静无波的神情。
“亮平局长,欢迎。”祁同伟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热情,也没有明显的抵触,就像在接待一位普通的、新到任的同僚。他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坐。”
侯亮平没有客套,直接走到沙发前坐下,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炬,直视着祁同伟。程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过往的恩怨、浙东的调查、如今的地位变迁,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无声中交织、碰撞。
“祁厅长,我长话短说。”侯亮平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语气直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进攻性,“大风厂事件,影响恶劣,背后的腐败问题必须深挖彻查。我作为反贪局长,责无旁贷。我要求,反贪局立即全面介入调查,与公安厅、纪委协同办案!”
祁同伟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侯亮平。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老熟人”。
亮平的眼神,锐利依旧,但在那锐利的深处,祁同伟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东西——那是一种被压抑许久后终于得到释放的不甘,一种急于证明自己、挽回失去时间的迫切,甚至……还有一丝对于他祁同伟如今地位和“成绩”的,隐晦的嫉妒。
是啊,他侯亮平当年在浙东何等意气风发,想要将自己这个“潜在目标”拉下马,结果却铩羽而归,被迫调离一线,沉寂数年。而自己,却一路逆势而上,如今已是执掌一省公安的省委常委,风头正劲,更在处置大风厂事件中赢得了满堂喝彩。这种强烈的反差,以侯亮平的性格,如何能心平气和?
祁同伟心中了然,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不怕侯亮平的锐气,甚至有些“欣赏”这种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竞争欲。因为这恰恰说明,侯亮平还是那个侯亮平,他的情绪,他的弱点,依然明显。
“亮平局长刚来,工作热情很高,这很好。”祁同伟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大风厂的案子,省里高度重视,沙书记亲自部署,田国富书记挂帅,调查组已经全面开展工作。反贪局作为重要力量,介入调查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存在‘要求’与否的问题。”
他先肯定了侯亮平介入的合理性,但话语间却强调了现有的调查格局和领导层级,暗示侯亮平只是这个庞大机器中的一部分。
侯亮平眉头微皱,显然对祁同伟这种四平八稳、居高临下的态度感到不满,他立刻跟进,提出了更具体、也更核心的要求:“既然祁厅长也认为反贪局应该介入,那我请求,由我们反贪局负责对关键嫌疑人蔡成功的审讯工作!蔡成功是大风厂股权纠纷的核心人物,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至关重要!”
这个要求,直指案件的核心!谁控制了蔡成功,谁就掌握了撬开大风厂黑幕最有力的杠杆。公安厅目前将蔡成功严密控制,审讯工作也由祁同伟的亲信负责,侯亮平此举,无疑是想从祁同伟手中分走,甚至夺走这份最重要的“权力”。
祁同伟的目光微微闪动。他看着侯亮平那双充满斗志、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睛,心中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拒绝他?
理由很容易找,比如案件由公安厅先行介入,审讯已有关键进展,不宜轻易换手等等。但这必然会激化与侯亮平的矛盾,甚至可能让外界认为他祁同伟想把持案件,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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