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第三次落下,余音未散,荒原的泥土忽然翻涌,像一锅被煮沸的墨汤。
骨枝之下,无数苍白的手掌破土而出,指尖还挂着未干的黄泉泥。它们抓挠、攀附、撕扯,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细嘶叫。
江听澜啧了一声,短剑横掠,斩断离得最近的几只手腕。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一缕缕细如发丝的银线,线在半空扭动,倏地扎进土里,转眼又催生新的手臂。
“没完没了。”他甩了甩剑刃,银线黏在锋口上,像蛛丝一样甩不掉,“老萧,这些玩意儿怕火么?”
萧砚白没回头,只是抬手,指尖在空气中一捻。一缕幽蓝的阴火凭空而生,顺着长鞭游走,所过之处,银线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飞灰。
“阴火可焚,但烧不尽源头。”他低声道,“塔在,它们就会不断复生。”
江听澜抬眼望向那座已升至半空的黑色石塔。塔顶的纤细人影依旧背对他们,长发与黑袍在血月下交织成一道静止的剪影。
“那就上塔。”他舔了舔虎牙,短剑挽了个剑花,“反正奖金是按难度系数翻倍,这波不亏。”
萧砚白却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
“等等。”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塔身的暗金纹路……在倒流。”
江听澜一愣,凝神看去——
果然,那些原本自下而上闪烁的纹路,此刻竟逆向而行,像一条条金色的蛇,从塔顶蜿蜒回塔基。随着纹路逆流,石塔表面浮现出一层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光,仿佛塔本身正在渗血。
“有人在逆转引魂塔的阵眼。”萧砚白眸色沉如寒潭,“不是重启……是拆解。”
江听澜眯起眼:“拆解?那玩意儿一旦崩了,整个黄泉的魂流都会倒灌人间——”
他话未说完,塔顶的人影忽然动了。
她缓缓转身,黑袍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眉心一点朱砂,唇色却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垂眸,目光穿过血月与荒原,与萧砚白遥遥相对。
江听澜的呼吸滞了一瞬。
“……真的是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谢无咎。”
萧砚白没有回答。
他只是收紧了长鞭,鞭梢在空气中微微震颤,发出极轻的嗡鸣。
那是他杀意的前奏。
塔顶的女子却笑了。
她抬起手,指尖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
棋子在她指间翻转,最终稳稳落在塔檐——
哒。
一声轻响。
整个荒原忽然安静。
连那些破土而出的苍白手臂也僵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
下一瞬,所有手臂齐刷刷转向,五指张开,掌心朝上。
每一只手掌的中央,都浮现出与塔身相同的暗金纹路。
江听澜的瞳孔骤缩。
“她……在借我们的‘因果’。”
他低声道,“这些手,是我们杀过的每一个魂。”
萧砚白垂眸,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厉鬼之血。
那一滴血忽然变得滚烫,像要烧穿他的皮肤。
他松开手,血珠坠地,竟化作一枚小小的黑色棋子,与塔顶那枚遥遥呼应。
“原来如此。”
他轻声道,“她要的,从来不是重启引魂塔。”
“——是要用我们的‘业’,铸她的‘道’。”
江听澜咧嘴一笑,虎牙在血月下泛着冷光。
“那就看看,是她的道硬,还是我的剑利。”
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箭,直掠塔身。
萧砚白紧随其后,长鞭破空,鞭梢卷住塔檐一处凸起,借力腾起。
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在血月下交织成一道凌厉的线。
塔顶的女子垂眸,指尖再次捏起一枚棋子。
“来得好。”
她轻声道,声音穿过风声与钟声,清晰得如在耳畔。
“这一局,我等了七百年。”
棋子落下。
哒。
塔身轰然开裂。
一道巨大的缝隙自塔基蜿蜒而上,裂缝中喷涌出滔天的黑雾。
雾中,有无数紧闭的眼睛,同时睁开。
江听澜的短剑在雾中划出一道银弧。
萧砚白的长鞭缠住塔身,借力翻身,落在塔檐。
他们终于看清了女子的全貌——
她赤足站在塔顶,脚踝上锁着一道断裂的暗金锁链。
锁链的另一端,空空如也。
而她的身后,血月竟开始缓缓下沉,像被什么力量拖拽着,坠入塔中。
“谢无咎。”
萧砚白第一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你逃狱,就是为了这个?”
女子——谢无咎,微微歪头。
“逃?”
她轻声重复,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不,砚白。”
“我是被放出来的。”
她抬手,指向血月。
“看,祂来接我了。”
血月已沉至塔腰。
塔身开始崩塌,却并非坠落,而是……
向内塌陷。
像一张巨口,正在吞噬整个夜空。
江听澜的短剑指向她,剑尖微颤。
“老萧,现在怎么办?”
萧砚白没动。
他只是看着谢无咎,眼底映着那轮正在消失的血月。
“……杀了她。”
他低声道,“在祂完全醒来之前。”
谢无咎笑了。
“七百年了,你还是这么急。”
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熟悉的符咒——
那是蚀月咒的完整纹路。
“可惜。”
她轻声道,“这一次,你们来晚了。”
符咒亮起。
血月,彻底沉入塔中。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然后——
黑暗中,有东西,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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