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浑身血液好像瞬间冻住,又轰然冲上头顶。他握着桃木剑的手抖得厉害,指节捏得发白。师父没教过这个!从来没说过,念经超度的时候,棺材会自己开!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
那棺盖,一点一点,异常缓慢地,向后滑开。没有手在推,没有任何外力,它就像被里面什么东西,顶着,拱着,悄无声息地挪移。木头摩擦的声音折磨着神经。
终于,滑开一尺来宽。
一只枯瘦、布满深褐色老年斑的手,从漆黑的棺内探了出来,扒住了棺材的边缘。手指蜷曲,指甲灰白。
陈默的呼吸停了。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然后,一个花白的头颅,慢慢、慢慢地从棺材里升了起来。靛蓝色的寿衣肩头,露了出来。
是陈阿婆。
她坐起来了。
就那样,直挺挺地,从本该钉死的棺材里,坐了起来。寿帽有点歪,露出稀疏的白发。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脖子。烛光映在她脸上,那张三天前他亲手整理过的、枯槁平静的脸,此刻竟然微微扯动着,皮肤下面像有细小的虫在蠕动,嘴角一点点向上翘起,形成一个完全陌生、极其诡异的笑容。
浑浊的、已经有些灰白的眼珠,转动着,精准地,锁定了站在经台后、呆若木鸡的陈默。
三
她的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拉风箱般漏气的声音,但这声音,竟然汇聚成模糊的字句,干涩,尖利,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
“细……佬……”
她叫他,用的是村里长辈对晚辈最寻常的称呼,可此刻听来,却让人骨髓发冷。
“你师父……没告诉你……”
她歪了歪头,笑容咧得更开,几乎到了耳根,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有些亡魂,是送不走的吗?”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恶意的、近乎嘲讽的拖长调子。
“鬼啊——!!!”
守夜的亲戚彻底崩溃了,尖叫着连滚带爬冲向门口,撞翻了凳子,踢倒了火盆,香灰和未燃尽的纸钱扬了满屋。门被轰然撞开,夜风卷着潮湿的土腥气猛灌进来,吹得白烛疯狂摇曳,几乎熄灭,灵堂内光影狂乱,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巨大影子。
混乱中,陈默却像被钉死了。他瞪着棺材里坐起来的“阿婆”,那双灰白的眼睛似乎还在笑,直勾勾地看着他。师父的桃木剑沉重如铁,他抬不起手。喉咙发紧,念了半晚的经文碎成粉末,一个字也吐不出。
恐惧像冰水,从头淋到脚,但他胸腔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烧,烧得他眼睛发痛。不是怕鬼——干这行,怕鬼就别端这碗饭——而是一种更深的、被彻底颠覆和愚弄的惊骇。这不对!这完全不对路!
最后一点理智绷断前,他猛地扭转头,不再看那棺材,撞开身边瘫软在地的一个远房侄子,踉跄着冲出了灵堂,冲进了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身后,是彻底炸开锅的哭嚎、尖叫,以及夜风穿过洞开堂屋门的呜咽。
他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肺叶火辣辣地疼,直到身后村里的喧嚣被夜晚的虫鸣和风声取代,才腿一软,扑倒在一片冰凉的稻田埂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冷汗早已浸透内衫,贴着皮肤,阴冷黏腻。
他在田埂上躺了不知多久,直到天际隐隐发白。手脚冰凉麻木,但那股烧灼般的惊悸稍微退去,理智艰难地回笼。
不对。
不是阿婆。
那感觉不对。阿婆的尸身是他亲手处理的,死亡的气息、僵硬的触感,他记得清清楚楚。而棺材里坐起来的那个“东西”,虽然顶着阿婆的脸,穿着阿婆的寿衣,可那笑容,那眼神,那声音里透出的意味……那不是一具尸体该有的。尸体不会“说话”,更不会露出那种……活生生的、充满恶意的嘲讽。
可如果不是阿婆……那是什么?棺材里只有阿婆。他亲手放进去的。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战栗的念头钻进脑海:会不会是……别的“东西”,上了阿婆的身?或者,干脆占了阿婆的“坑”?
师父模糊的告诫在耳边响起:“……有些东西,它不按死理来。”
四
陈默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沾着泥土和草屑。他必须回去看。必须再看一眼棺材。现在,立刻。趁着天还没大亮,趁着村里人还没完全围过来。
他拖着发软的双腿,折返回村。靠近陈家老宅时,已经能听见嘈杂的人声。灵堂外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脸上交织着恐惧、兴奋和猜疑。没人敢进去。
陈默拨开人群,他脸色惨白,衣服皱巴,样子狼狈,但眼神里有一种豁出去的狠劲,竟让堵在门口的人下意识让开一条缝。
灵堂内一片狼藉。翻倒的桌椅,散落的供品,满地的香灰纸钱。白烛已经燃尽,只剩几缕青烟。晨光从洞开的大门和窗户照进来,驱散了部分昏暗,却让一切显得更加破败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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