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午后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落一地细碎光斑。苏晚扶着奶奶在檐下竹椅坐稳,转身收拾满室狼藉。
指尖拂过熟悉的桌柜,木纹温润。心跳渐稳——这是她的家,终于守住了。
奶奶望着孙女背影,欣慰中藏着忧色:“晚晚,张翠兰最是记仇……”
“奶奶放心,”苏晚转身,眼神清澈坚定,“我有分寸。”
话音未落,院门被拍得山响。
“苏晚!开门!”
那声音油腻轻浮,像钝刀刮铁。苏晚浑身一僵——李伟。前世将她拖进家暴深渊的混混。
来得真快。怕是张翠兰撺掇,或是他自己嗅着风声想来捡便宜。
奶奶脸色骤沉:“别开。”
“总要面对。”苏晚轻拍奶奶手背,深吸口气走向院门。
门开。李伟站在门外,穿着发白的的确良衬衫,扣子敞开。头发油腻贴在额前,眼神浑浊,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听说你跟你婶闹掰了?”他咧嘴,露出烟熏黄的牙,“没事——以后有我呢!”
劣质烟草气息扑面。苏晚后退一步:“我家的事,不劳费心。”
“这话说的!”李伟搓着手,指甲缝里藏泥。压低声音故作深情:“我是来提亲的。你一个人拖个老太太不容易?咱俩结婚,我照顾你们,房子也有男人撑门面。”
果然。前世张翠兰就用这套说辞将她推进火坑。
苏晚闭眼。前世记忆翻涌:新婚夜的耳光,工资被夺的屈辱,赌债临门时狰狞的脸,雨夜踹在腹部的靴子……
再睁眼,眼底只剩寒冰。
“提亲?”她冷笑,声音清亮惊飞麻雀,“李伟,你照照镜子,配吗?”
巷子里,几扇门悄悄开缝。
李伟脸色涨红:“你——”
“你整日游手好闲,不是赌就是偷,”苏晚截断他,一字一句像钉砸木,“上个月抢学生饭钱进派出所,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提亲——”她顿了顿,目光如刀,“是想拿我的钱翻本,还是想占房子抵债?”
“你胡说!”李伟恼羞成怒,脖子青筋暴起,“苏晚!别给脸不要!你一个孤女拖个老棺材瓤子,除了我谁要?我不嫌弃你,你倒蹬鼻子上脸!”
“谁稀罕你要?”苏晚站得笔直,夏风吹动她额前碎发,“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嫁你这种败类。滚。”
“让我滚?”李伟逼近一步,伸手要抓她手腕,“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然我天天来,看你们怎么安生!”
“李伟!”隔壁院门“哐当”打开,王阿姨提着擀面杖冲出来,“青天白日耍流氓?”
左右邻居纷纷开门。张叔刚从纺织厂下班,工装未换,大步挡在苏晚身前;赵奶奶拄拐出来,气得直敲青石板:“混账!欺负孤女!”
不一会儿聚了七八人,堵严巷口。李伟色厉内荏嚷:“我跟未婚妻说话,关你们屁事!”
“未婚妻?”苏晚从张叔身后走出,日光映得她皮肤近乎透明。她直视李伟躲闪的眼睛:“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与你,今生今世,绝无可能。你若再敢踏进这条巷子,再敢骚扰我和奶奶——”
她声音冷得像腊月寒冰:“我就去派出所报案。抢劫、骚扰、威胁,数罪并罚,你看要蹲多久。”
转身作势进屋打电话。
李伟慌了。他真怕再进去——上次拘留三天,出来像脱层皮。狠狠瞪苏晚一眼,眼神怨毒如淬毒针:“你等着!”
灰溜溜挤开人群跑了,背影狼狈如丧家犬。
邻居围上。王阿姨拉苏晚手,掌心温热:“晚晚,好样的!”
张叔点头:“以后他再来,你喊一声,我们都在。”
苏晚一一谢过,声音发哽。前世她孤立无援时,这些邻居也曾暗中帮衬。
扶奶奶回屋,院门关上。屋里安静,只有老座钟滴答。
奶奶握苏晚手,掌心粗糙温暖:“晚晚,你做得对。这种人,一次都不能让。”
苏晚点头,心头石头落地——李伟这前世噩梦,今生被她提前斩断。
阳光从西窗斜射,在泥地上拉出长光影。苏晚走到红木箱前,开铜扣。
箱底蓝布包袱里,是母亲的绣样册子。
封面磨损发白,边角起毛。翻开,泛黄纸页上花鸟鱼虫栩栩如生。母亲字迹娟秀,在每幅绣样旁细注针法、配色、寓意。
指尖抚过芙蓉图。那是母亲最得意作品,也是她前世绣的第一件完整作品——后被林薇薇偷卖五十元,相当她两月工资。
“奶奶,”她轻声说,“我想回学校念书,也想继续做刺绣。”
奶奶坐炕沿,昏黄目光落绣样上,恍惚见儿媳灯下飞针模样。
“该读书,”老人缓缓点头,“你娘常说,女孩子更要读书明理。刺绣是你娘手艺,不能丢。”
苏晚心中脉络渐清。记得明年春县里办首届民间工艺展,获奖作品可送市里参展。那是机会——前世林薇薇偷她绣品得二等奖,从此搭上县文化馆关系。
今生,她要亲自站上那战台。
搬小凳坐窗前。午后光透过旧窗棂,在旧报纸上投菱形亮斑。她拿铅笔,笔尖在光斑边缘停顿,然后落下——花萼,花瓣,欲落未落的蜻蜓。
笔尖沙沙,线条流转。前世二十八年压抑、十年婚姻伤痛、被窃心血不甘、坠楼绝望……都在笔尖化决绝力量。
她要活出样子。不仅要守家,还要走出去,走到那些人够不到的高度。
窗外蝉声又起,充满生机。远处货郎摇鼓叮当,混着“针头线脑——”吆喝,是九十年代初小城特有市井交响。
苏晚放下笔。纸上芙蓉初绽,蜻蜓灵动欲飞。
将画稿夹进绣样册子,合上。起身看墙上日历——1992年7月18日,星期六。
距离县工艺展还有八月。距离南巡讲话春风席卷小城,还有不到半年。距离她前世死期,还有整整六年。
时间足够。足够她读书,学艺,攒钱,布局。足够她将前世债,一笔笔讨回。
奶奶在炕上眯着,发出均匀鼾声。苏晚轻手轻脚取薄被,小心给老人盖上。
夕阳西下,天边烧起绚烂晚霞。她站门口,手扶门框,望那片被点燃的天光。
风从巷口吹来,带着傍晚凉意,吹动她额前发。
这一世,才刚开头。
而她手中,已握着改写命运的针与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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