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核查后的第七天,通知书送到了学校。
课间操刚结束,班主任在广播里叫苏晚的名字。还是那间校长室,还是那两位税务人员,但气氛截然不同。
“调查结果出来了。”年长的那位取出红头文件:“苏晚同学,晚绣服装厂的纳税记录完全合规。”
苏晚接过文件,看见鲜红的公章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你们不仅按期纳税,连初期未登记的收入都主动补缴了税款。”税务员语气郑重,“这在全县都是少见的自觉行为。”
年轻税务员翻开记录本:“举报信中的问题经核实均不属实。你们的账目清晰完整。”
“举报人会受到处理吗?”
“诬告将面临行政处罚。”年长税务员顿了顿,“另外,建议你们申请‘纳税信用A级企业’。以你们的情况,很有希望。”
回到教室时,数学课已过大半。苏晚刚落座,李娟就回过头,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消息比铃声更快传到工厂。
三婶在厂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女工们聚在院子里,脸上都带着笑,像自家孩子考了满分。
苏晚走上仓库前的台阶。
“同志们,税务局的正式结论下来了——咱们厂清清白白。”
掌声从角落里响起,渐渐汇成一片。
“这份清白,是大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苏晚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王婶绣花时总念叨儿子上初中要买参考书;小芳十九岁,手上的茧子比老绣娘还厚;“是每个人把手里的活儿做到极致,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她停了停:“有人想泼脏水,没泼成。为什么?因为咱们站得直。”
“说得好!”三婶在人群里喊道。
“接下来,我们要争取‘纳税信用A级企业’的称号。”苏晚说,“但前提是继续这样做:每一笔账明明白白,每一分钱干干净净。”
女工们用力点头,眼里有光。
散会后,苏晚回到办公室。桌上摊着德国订单的设计图,墨梅抱枕的样品已经完成。指尖抚过缎面上的绣纹,墨色丝线勾勒出瘦硬的枝干。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拿起铅笔,在素描本上勾勒:厂房,亮灯的窗,伏案的身影。远处有棵树,树杈间有个鸟巢。右下角写下一行小字:“此处心安,是吾乡。”
她决定给这个系列命名“吾乡”。
陆衍推门进来:“在想什么?”
“在想‘清白’这两个字的分量。”
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暖金。苏晚注意到他眼角的细纹——这大半年,他管运输、跑手续、协调关系,其实更辛苦。
“周强那边有消息吗?”
“三家供货商今天上门讨债,布料厂停工了。”陆衍语气平静。
苏晚沉默。前世记忆里,周强的生意越做越大,开上了小轿车。那时她在他厂里打零工,见过他如何克扣工钱,如何以次充好。
原来那些风光,是沙地上的楼。
“张翠兰呢?”
“罚款两百,书面训诫。听说她在派出所哭,说都是周强指使。”
“她懂得很。”苏晚轻声说,“她懂怎么占便宜,懂怎么用‘亲戚’的名义要好处。她只是不懂,这世上除了小聪明,还有规矩。”
窗外传来女工们下班的说笑声。自行车铃叮当,有人商量晚上炒什么菜。寻常烟火,寻常声响。
苏晚收好设计稿,锁上账本。关灯前看了眼日历——重生快一年了。
回村路上,遇见张磊。
他蹲在小卖部旁,面前纸箱里是旧书刊。看见苏晚,他站起身,低下头。
苏晚走过去,翻出两本《服装裁剪入门》,书页已经卷边。
“多少钱?”
“一、一块钱两本……”
苏晚放下两枚五毛硬币。硬币接触纸箱,发出清脆声响。
“好好卖书。”
张磊盯着硬币,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走远后,陆衍问:“为什么买他的书?”
“书是好书。”苏晚说,“人能不能变好,看他自己。”
到家时,天边还剩一抹亮色。奶奶站在院门口:“回来啦?饭好了。”
桌上三菜一汤,热气袅袅。
“今儿赶集,听见好多人夸咱们厂。”奶奶盛着饭,“说晚晚有出息。”
苏晚夹块鸡蛋给奶奶:“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饭后洗碗时,厨房亮着十五瓦的灯泡。水哗哗流淌,碗碟在手中转动。
“晚晚。”奶奶忽然开口,“奶奶有句话。”
“您说。”
“做人就像洗碗。”奶奶的声音混着水声,“再干净的碗,用过就会有油污。但别怕,好好洗就能干净。怕的是藏在碗沿缝里的污垢,自己看不见,别人也瞧不着——日子久了,碗就从里头坏了。”
苏晚停住动作。
“咱们现在日子好了,更要勤洗勤刷。心里干净,手上干净,日子才踏实。”
“我记住了。”
收拾完,苏晚在灯下翻看那两本旧书。扉页有歪扭的签名——张磊的字迹。书里有些段落用铅笔划过线。
她把书合上,放进书架底层。
窗外月色正好,老槐树的枝影投在墙上,疏疏落落。更远处,工厂方向闪烁着零星灯火。
苏晚吹熄了灯。黑暗温柔地覆下来。
这一天的画面在脑海中流淌:红章文件、女工们的掌声、张磊低垂的头、奶奶洗碗的背影。最后定格在素描本上那幅小画——亮灯的窗,伏案的人,树上的巢。
“此处心安,是吾乡。”
她闭上眼睛,沉入无梦的睡眠。
院子里的桂花香,透过窗缝悄悄漫进来,一夜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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