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灯亮到后半夜。
苏晚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前，看着院子里新安装的探照灯扫过围墙的每个角落。陆衍的战友安排了两个人值夜班，一个守在厂门口的小屋，一个带着手电定时巡逻。
“还是觉得不对劲？”陆衍端了杯热牛奶进来。
苏晚接过杯子，手心传来暖意：“张翠兰拿到钱之后，安静得反常。按她的性子，应该会先挥霍一阵子，或者再来找茬。但她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强还在医院。”陆衍说，“我战友昨天去看过，说他最近频繁见人，有律师，也有些面生的。护士说探视时间之外，也有人偷偷进他病房。”
“他在谋划什么。”苏晚转过身，“王阿姨她们明天一早就走，我担心……”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铃声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苏晚接起来，是值夜班的老陈：“厂长，刚才有个男的往围墙边上扔了包东西。我追出去的时候人跑了，东西我捡回来了。”
“是什么？”
“用破布包着，挺沉的。我没敢打开，怕是什么危险物品。”
苏晚和陆衍对视一眼：“别动它，我们马上下来。”
深夜的街道空荡。两人赶到时，老陈守着个灰布包。陆衍用树枝挑开一角——几个圆柱状物体用报纸裹着。
“雷管。”陆衍站起身，“报警。”
警车二十分钟后到。老警察看见东西，倒吸凉气：“哪儿来的？”
苏晚说了情况。警察记录着：“得罪人了？”
“可能。”
证物被小心收走：“我们会调监控。加强安保，有异常立刻报警。”
警车开远，雪又开始下。
“他们动手了。”苏晚的声音很轻。
“明天王阿姨走后，你搬来工厂住。”
“不。”苏晚摇头，“我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太危险。”
“躲着更危险。”苏晚看向街道，“我要抓住把柄，一次解决。”
陆衍沉默良久：“那我陪你。”
第二天一早，长途汽车站。
王阿姨上车前紧握苏晚的手：“孩子，小心。”
“您放心。新工作新住处都安排好了，好好过日子。”
大巴驶出车站，消失在晨雾里。
苏晚转身：“开始吧。”
接下来两天，他们昼夜颠倒。白天苏晚上课，陆衍看店。放学后，两人悄悄来到工厂附近的废弃小楼。
二楼窗户糊着旧报纸，留一条缝。陆衍借来的老相机架在窗边，镜头对准巷口。
“周强表哥昨天去医院了。”陆衍透过取景器看，“待了半小时，出来脸色不好。”
“张翠兰呢？”
“昨天下午买菜，袋子不像菜。”
天色渐暗。巷子路灯亮起，光晕在雪地上铺开。
晚上八点多，巷口出现熟悉身影。
张翠兰裹着补丁外套，拎编织袋，脚步匆匆。她在巷口张望，快速钻进去。
陆衍按下快门。
“她没回家。”苏晚看着背影消失，“往周强表哥家去了。”
等待。雪夜安静，远处偶有狗吠。
二十分钟后，张翠兰出来。编织袋不见了，怀里揣着什么，手按在胸前。她拐进小路。
“跟上。”
两人保持距离尾随。雪地上两串脚印。
张翠兰走得急，不时回头。两次突然停下，陆衍拉苏晚躲进阴影。
最后，她停在小旅馆后门。敲三下，门开条缝，她闪身进去。
“周强手下开的。”陆衍低声说，“名义旅馆，实际聚赌。”
两人绕到侧面。一楼窗户窗帘没拉严，透出灯光人影。陆衍掏出小型录音机——战友从省城带回的最新款。
窗户微开条缝，说话声断断续续。
“……东西放好了？”周强表哥的声音，本地口音重。
“放了。”张翠兰声音发抖，“按你说的，放通风管道旁边。可这要是真炸了……”
“炸了才好。”另一个声音阴恻恻的，“苏晚厂子一炸，订单交不上，赔不死她。周哥再低价收购，厂子就是我们的。”
苏晚握紧拳。
“那、那里面还有工人……”
“晚上不就没人了？让你半夜去放，不就因为这？”周强表哥不耐烦，“就算炸死几个，也是工厂安全事故，关我们什么事？”
陆衍按下录音键。红灯在黑暗中微闪。
沉默。倒酒声。
“事成后，钱怎么分？”张翠兰问。
“周哥说十万给你。剩下的我们分。”周强表哥说，“但你得闭嘴。走漏风声……”
“我知道，我知道。”
“明晚十二点，你再去确认。确保东西还在。”周强表哥说，“然后看好戏。”
又说了些无关的。十分钟后，张翠兰出来。怀里空了，走路更佝偻，像背着沉重秘密的影子。
等她走远，陆衍收起录音机。红灯熄灭。
“够了吗？”苏晚问。
“够了。”陆衍小心放回包里，“爆炸物、密谋、动机，全齐了。”
两人往回走。雪还在下，落在肩头，很快化了。
“明天报警？”
“不。”陆衍摇头，“等他们明晚行动，人赃并获。证据链才完整。”
苏晚点头。抬头看漫天飞雪，忽然觉得雪不再沉重。
“陆衍。”
“嗯？”
“谢谢你。”
陆衍停下脚步看她。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眼睛里没了阴霾，清澈坚定。
“不用谢。”他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也是他愿意做的。
两人继续走，雪地上脚印并排延伸，通向有光的地方。
远处，工厂的灯还亮着，像黑夜里的灯塔。而黑暗中的阴谋，已暴露在光下。
明天，一切都会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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