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那天下着细雨。
苏晚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伞是陆衍给她的,说黑色显得庄重。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紧张吗?”陆衍问。他今天穿了深色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严肃。
“有点。”苏晚实话实说。她握紧了手里的文件袋,里面装着所有证据——设计图纸、专利受理通知书、购买仿冒品的发票、还有两家产品对比的照片。
法警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引他们走进法庭。房间比想象中小,深色的桌椅,正前方高悬着国徽。旁听席上坐着几个人——有记者,有服装行业的同行,还有两个她没见过的面孔。
被告席上,丽华制衣厂的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微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他旁边坐着律师,正在翻看材料。
九点整,法官入席。法槌敲响,庭审开始。
苏晚的律师姓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律师,说话条理清晰。她先陈述了案情,然后一件件出示证据。
“这是原告苏晚的设计手稿,创作于去年三月。这是被告生产的仿冒品,上市于今年九月。两者在款式、绣花图案、配色方案上高度相似。”
法官仔细看着投影屏幕上的对比图。
被告律师站起来:“我方认为,服装设计属于实用艺术品,借鉴和改良是行业常态。原告的所谓‘创新’,只是在传统纹样上做了微小调整,不应获得排他性保护。”
陈律师立即回应:“微小调整?请法庭注意——原告采用了全新的立体绣法,这在当地刺绣工艺中是首次应用。配色方案也突破了传统范畴。这已经超出了‘微小调整’的范畴。”
双方律师你来我往。苏晚坐在原告席上,安静地听着。她注意到,法官的目光几次落在那件作为证据的刺绣衬衫上。
休庭十五分钟。
走廊里,陆衍递给她一瓶水。“律师很专业。”
“嗯。”苏晚喝了口水,喉咙有些干。她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雨丝细密,把街道洗得发亮。
“在想什么?”
“在想,”苏晚轻声说,“如果输了怎么办。”
“那就上诉。”
她笑了:“你倒是想得简单。”
“事情本来就该简单。”陆衍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再次开庭,轮到苏晚作证。
她站起来,走到证人席。手心里有汗,但她握紧了拳头。
“请陈述你的设计理念和创作过程。”法官说。
苏晚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从翻出母亲的绣花工具开始,讲到夜市摆摊的第一件绣品,讲到如何改良传统纹样,讲到为什么要申请专利。
“刺绣不只是手艺,”最后她说,“它是文化。我想做的,不是把老花样照搬,而是让传统活在今天,被今天的人喜欢。”
法庭很安静。连记者都停下了笔。
法官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
再次休庭后,法官当庭宣判。
“经审理查明,被告丽华制衣厂生产销售的刺绣衬衫,与原告苏晚享有着作权的设计构成实质性相似。被告行为侵犯了原告的着作权……”
胜诉了。
赔偿金额不算高,但足够覆盖诉讼成本和部分损失。更重要的是,法院责令被告立即停止生产销售侵权产品,并在本地报纸上刊登致歉声明。
走出法院时,雨停了。天空露出一片淡蓝。
等在门口的记者围上来。话筒递到苏晚面前。
“苏小姐,作为在校高中生赢得知识产权诉讼,你有什么感想?”
苏晚想了想:“我想说,创作值得被尊重。无论是写一篇文章,画一幅画,还是设计一件衣服。”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继续做好的设计。”苏晚说,“同时,我们正在筹备‘刺绣工艺传承计划’,欢迎真正热爱这门手艺的人加入。”
第二天,本地报纸社会版登出了报道。标题是:《十八岁女生打赢“绣花”官司,传统工艺如何走出新路?》
报道旁边配了照片——苏晚站在法院门口,手里拿着那把黑伞,表情平静。
报纸送到学校时,早自习还没开始。陈瑶举着报纸冲进教室:“苏晚!你上报纸了!”
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同学们传阅着报纸,窃窃私语。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有人眼神复杂。
班主任走进教室,咳嗽一声。教室里安静下来。
“苏晚同学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班主任说,“学校为她感到骄傲。但同时要提醒大家——高中阶段的首要任务还是学习。苏晚能兼顾,是因为她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班主任看向苏晚:“继续加油,但要记得劳逸结合。”
“谢谢老师。”
那天的课,苏晚听得格外认真。她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报纸的热度会过去,官司的话题会冷却,但路还要继续走。
放学后,办事处里堆着几份报纸。陆衍一份份整理好,放进文件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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