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深深吸气,腐臭的空气进入肺部,带来刺痛,也带来清醒。
她动了动手指,然后是小臂。用肘部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左腿的伤处,冷汗如雨般涌出。她喘息着,目光在附近搜寻,看到了那根滚落一旁的拐杖。她一点点挪过去,够到它,紧紧握在手里,粗糙的木刺再次扎进掌心的伤口,那清晰的痛感,反而让她更真切地感受到“活着”。
她再次,靠着拐杖和右腿,颤抖着,一点一点,将自己从死亡边缘的泥淖中拔起。
太阳,不知何时已跃出地平线,将金红色的光芒泼洒下来。雾气在光线中缓缓消散,坟岗的阴森被冲淡了些许,却更清晰地照见了这片土地的满目疮痍。阳光带来了一丝虚假的暖意,也照出了她极度的虚弱——饥饿和干渴如同两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掏空了她的脏腑。
必须找到吃的,喝的。
她拄着拐杖,继续那缓慢而痛苦的跋涉,目光像最精细的篦子,扫过每一处可能有生机的角落。枯萎的灌木,光秃的树干,除了苔藓,似乎一无所有。
就在希望如同手中体温般渐渐流逝时,她瞥见了一抹异色——不远处,一株虬结的歪脖子老树下,竟缠着一片低矮的藤蔓,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的、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浆果。
心脏猛地一跳。她加快步伐,尽管每一步都疼得吸气。靠近了,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酸气的果香飘入鼻腔。她摘下一颗,那红色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犹豫只有一瞬,她将它放入口中,用尚存的几颗牙齿轻轻咬破——
“唔!”
尖锐的酸涩瞬间爆炸般充斥了整个口腔,激得她浑身一颤,眼泪生理性地涌出,差点立刻吐出来。她强行抑制住呕吐的冲动,紧闭着嘴,让那酸到发苦的汁液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
是食物。能提供水分和一点点糖分。
这个认知压倒了对味道的厌恶。她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将那些小红果放进还算完好的衣襟里兜着。酸涩的味道一轮轮冲击着味蕾,却也像微弱的电流,一点点唤醒麻木的身体和意识。她一边摘,一边缓慢地吞咽,胃里有了点东西垫着,那令人心慌的虚空感终于稍稍缓解。
衣襟里积了一小捧野果后,她停了下来。不能一次吃完,前路未知。
阳光越来越盛,驱散了夜晚的阴寒,也蒸发着地表的湿气。林晚抬头,眯眼看了看天空,判断了一下方向——她选择背离乱坟岗最密集、阴气最重的中心区域,朝着树木相对稀疏、似乎有路痕延伸的一方,重新拄起拐杖。
金色的光芒勾勒出她瘦小佝偻的身影,以及那根简陋却坚实的拐杖。影子被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布满坟冢和荒草的地面上,随着她艰难而坚定的步伐,一点一点,向前挪动。前方是迷雾笼罩的荒野,危险未知,生机渺茫。
但她的眼睛,在疲惫与痛苦深处,仍燃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光。那光里,映着求生之路的漫长,也映着一个灵魂不屈的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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