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位于书房院侧的厢房,门在身后合拢,并未落锁。但这并非自由,而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掌控——他就在郑叔明的眼皮底下,一言一行,皆在注视之中。
老吏惊恐的面容、甲胄弩机的寒光、监门卫模糊的腰牌、郑叔明阴影中莫测的脸……这些画面在唐御脑中反复交错,碰撞出令人战栗的火花。
郑叔明让他“到此为止”。
这四个字,不是警告,是盖棺定论。是试图将那条通往深渊的裂缝重新抹平。这意味着,丙字柒号船背后的勾当,其牵扯之深,连这位京兆尹都讳莫如深,甚至可能本身就是参与者或受益者!
而他唐御,一个意外撞破秘密的小卒子,之所以还能站着呼吸,不是因为郑叔明仁慈,而是因为他此刻“有用”,且“看似可控”。一旦他失去价值,或表现出任何失控的迹象,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到此为止”。
不能坐以待毙。
郑叔明要他忘了,他就偏要记得更牢。不仅记得,还要找到能砸碎这“薄冰”的石头。
他吹熄了灯,和衣躺在榻上,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耳朵却像猎豹一样,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声响。巡夜人的脚步声、更梆声、风吹过屋檐的呜咽……以及,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动。
他在等。
等那个用暗号联络他的人。疤面男背后的势力,既然能知道郑叔明的动向,能在他屋里留信,必然也知道了今夜书房召见。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是继续让他潜伏,还是……另有指令?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就在他以为今夜不会再有动静,心神稍稍松懈之际——
窗棂上,再次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叩击声。
不是三长两短。而是两下,停顿,再三下。
暗号变了!
唐御悄无声息地滑到窗边,没有开窗,同样用指甲在窗棂上轻轻回了三下。
窗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张被卷成细条的薄纸片,从窗纸的破口处缓缓塞了进来。完成后,窗外那缕极细微的呼吸声便消失了,来人迅速离去,比上一次更加匆忙和隐蔽。
唐御迅速取下纸卷,回到榻上,借着一丝从窗纸透进的微弱月光展开。
上面的字迹更加潦草急促,甚至能感受到书写者的紧张:
“郑已知情,尔危。速取‘清源簿’,丙柒项,匿之。待命。否,则弃。”
清源簿?丙柒项?
唐御的心猛地一沉。这显然是一份关键账册或名录的代称,而且专门记录了丙字柒号船的事!郑叔明果然有这种东西!它很可能就藏在这书房院的某处!
疤面男背后的人,要他盗出此物!
而且给出了最后通牒——得手,才能继续被利用,才有“待命”的价值;失败,就是被抛弃的棋子,自生自灭。
压力如同巨石般压下。这是在逼他立刻行动,在郑叔明的严密监视下,行盗取之事!
能成功吗?失败就是死。
能不干吗?被抛弃,同样可能被郑叔明清算或灭口。
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嚼碎咽下。一股冰冷的决绝取代了之前的恐惧。他就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除了向前扑杀,别无选择。
他仔细回想书房及其耳房的布局、卷宗堆放的习惯、郑叔明可能藏东西的地点……“清源簿”,听名字像是底账或原始记录一类,不会放在明面。丙字柒号船的事发生在天宝十载,相关的卷宗……
一个念头闪过——郑叔明书案后方,有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柜,专门存放一些他亲自过问的重要或敏感卷宗。钥匙……似乎就挂在他腰间。
直接去偷钥匙开柜?无异于自杀。
那么,只能等。等一个郑叔明不得不暂时离开书房,且李管事和赵安也无法时刻紧盯的时机。
这个机会,在第二天下午意外地到来了。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疾驰入府,带来了紧急公文。片刻后,书房内传来郑叔明略带怒意的声音和李管事急促的应答。很快,门被打开,郑叔明面色阴沉,大步而出,李管事紧随其后,边走边低声吩咐着远处的仆役备马。
“宫中急召,尔等守好书房院,任何人不得出入!”李管事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机会!虽然短暂,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书房院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留下的护卫明显增加了,但他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封锁院落、禁止出入上,对于院内已经存在的“自己人”唐御,警惕性反而没那么高——毕竟他一直被软禁在此。
唐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像往常一样,拿起一份账册,走到耳房门口,假装借着门口的光线看书,实则观察着院中的动静。
郑叔明和李管事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院中护卫各司其职,守门的守门,巡逻的巡逻。
时间不多!
他退回耳房,快速扫视。那紫檀木柜就在一墙之隔的正书房内。他无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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