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剑域,金梧洞。
往日生机勃勃、道韵盎然的洞府,此刻被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笼罩。离火梧桐的叶片无精打采地垂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淡淡的血腥气。
云芷静静躺在温玉榻上,面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在三位大能不惜代价的救治下,已从油尽灯枯的边缘被拉了回来,趋于稳定,只是依旧微弱,如同大病初愈的凡人。她眉心那枚布满裂痕的金乌烙印,在元始天尊打入的混沌灵丹与女娲娘娘造化神光的持续温养下,裂痕不再扩大,内里一点微弱的纯金光华缓缓流转,维持着最后的本源不散。只是道果上的裂痕与跌落的修为,非一朝一夕可以恢复。
水芸被安置在另一侧,依旧昏迷,周身暗绿邪纹沉寂,但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毒蛇。那团封印着碎裂晶石的光明净火,被元始天尊以玉清仙光暂时封存,悬于洞中。
石矶娘娘守在一旁,面罩寒霜,太阿剑横于膝上,剑身不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火,随时可能出鞘饮血。她看着云芷那惨白的脸颊与破损的道基,眼中痛惜与杀意交织。这是她看着长大、寄予厚望的徒孙,竟在自家地盘附近,遭人算计,被逼到燃魂血遁、几乎道消身殒的地步!此仇,不共戴天!
元始天尊与女娲娘娘的化身并未离去,肃立榻前,神色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基受损,神魂重创,本源亏损,修为跌落。”元始天尊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更麻烦的是,道果之上沾染了一丝‘佛力渡化’、‘魔神怨煞’、‘外道邪秽’的混合烙印。此等伤势,需以混沌级灵物重塑根基,辅以光明本源与造化生机温养,方有可能恢复旧观,甚至……因祸得福。然所需之物,无一不是绝世奇珍,且过程凶险漫长。”
“西方教,还有那洞中魔物,以及隐藏更深的外道邪祟……”女娲娘娘声音冰冷,眼中造化神光流转,仿佛在推演天机,“好一个连环计,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黄雀在后!”
“砺锋谷之事,绝不可能瞒过接引准提。”元始天尊目光看向西方,语气森然,“他们此刻,想必已在思量如何推诿,甚或反咬一口。然,真当吾等是泥塑木雕不成?”
他话音未落,洞府之外,忽然传来浩瀚恢弘的佛光波动,伴随阵阵庄严梵唱。一个悲悯中带着一丝沉痛的声音,响彻玄阴剑域上空:
“阿弥陀佛。元始道兄,女娲道友,石矶施主,贫僧接引(准提),为今日砺锋谷之变,特来请罪,并与诸位共商善后,澄清误会。”
西方二圣,竟联袂而至,而且直接找上了玄阴剑域!听其话语,姿态放得极低,口称“请罪”,实则以退为进,要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澄清”!
金梧洞内,石矶娘娘眼中杀机暴涨,太阿剑铿然出鞘半寸,洞内温度骤降。
元始天尊化身抬手虚按,示意石矶稍安勿躁。他面无表情,对洞外淡然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洞府禁制开启,两道身影步入。正是接引与准提的化身。接引依旧面含悲苦,准提则是一脸疾苦愁容。二圣化身进入洞中,先是对着元始、女娲、石矶合十一礼,目光扫过榻上昏迷的云芷与水芸,以及空中封印的晶石时,眼中皆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今日砺锋谷试炼,本是好事。然阵法突生异变,又有魔物潜伏,更累及云芷小友与碧波湖弟子遭此大难,实乃不幸。”接引化身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贫僧当时感应谷中有邪魔之气与熟悉缘法波动,心急之下前往查看,恰逢魔物躁动,云芷小友携人遁走,贫僧唯恐魔物为祸,只得留下全力镇压。然终究力有未逮,让那魔物借地脉遁走,亦未能及时护得云芷小友周全,此乃贫僧之过,特来向诸位请罪,并向云芷小友致歉。”
他一番话,将自己摘得干净:感应魔气而去,是为公心;留下镇压魔物,是顾全大局;云芷受伤遁走,是魔物凶悍与她自身选择,他“力有未逮”;魔物遁走,非他之过。至于与云芷争夺水芸、晶石,以及佛光拦路之事,只字不提,反而显得他勇于承担责任,前来“请罪致歉”。
准提化身在一旁接口,语气更加恳切:“接引师兄与吾,得知云芷小友伤势沉重,心中甚是不安。吾西方虽贫瘠,然亦有‘八宝功德池水’、‘菩提子’等疗伤圣物,愿倾力取出,助云芷小友恢复。只盼能稍减其苦,亦稍赎吾等疏忽之憾。”
以退为进,先认小错,再示慷慨,将“争夺”与“冲突”模糊成“误会”与“意外”,更摆出愿意全力救治的姿态,堵住众人问责之口。若元始等人继续追究,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不顾大局。
好一个舌灿莲花!好一个慈悲面目!
石矶娘娘气得浑身发抖,若非元始眼神制止,太阿剑早已斩出。
元始天尊化身神色依旧平淡,仿佛没听到二圣的辩解与示好,只是看向那被封印的晶石碎片,又看了看昏迷的水芸,缓缓道:“接引道友,你口口声声为镇压魔物而去。然则,此女身上邪力,与那洞中魔物同源,你当时既已近前,为何不先将其身上邪力控制或驱散,反任其被邪力侵蚀,甚至……”他目光如电,扫向接引,“试图以佛力度化烙印,行那皈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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