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立刻让人依言操作,就在医馆后院的小炉上盯着煎好了药,一碗浓黑的药汁下肚,或许是药力对症,或许是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皇宫,崇祯只觉得胸中那股滞涩的闷痛消散了不少,头脑也清明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昏沉感,他心中稍定,看来宫外寻医的确是对的。
云阳子见崇祯等人进了医馆,便又继续慢悠悠地享用他那碗快凉了豆浆,仿佛刚才的掐算大笑从未发生过。
这时,在马车里憋坏了的踏雪狸花,悄悄溜了下来,它先是凑到云阳子脚边,好奇地嗅了嗅那装着“灰居士”的笼子,然后便伸出爪子,隔着竹篾缝隙,一下一下地去撩拨那只吓得瑟瑟发抖的老鼠,玩得不亦乐乎。
云阳子瞧见了,他故意将自己那个装着药酒的紫砂葫芦,往桌边挪了挪,离踏雪的尾巴尖只有寸许距离。
踏雪正全神贯注地调戏老鼠,尾巴不耐烦地一甩——“啪嗒!”酒葫芦被扫落在地,塞子崩开,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药香立刻弥漫开来,踏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酒气一惊,随即又被那香气吸引,竟凑过去,小舌头飞快地舔舐起洒在地上的酒液,没几下,身子就开始打晃,步态蹒跚起来,显然有些醉了。
“哎呀呀!我的百年药酒呀!”云阳子立刻“大惊失色”,一把揪住踏雪的后脖颈,将它提溜起来,声音夸张,“你这孽畜!赔我酒来!”
守在医馆门口的东厂番子见状,眉头一皱,只想尽快息事宁人,一个头目模样的走过来,掏出块碎银子,冷声道:“老道,这猫惊了你的驾,这银子赔你的酒钱,速速离去!”
若是寻常百姓,早已吓得接过银子走人,可云阳子岂是常人?他一手提着晕乎乎的踏雪,一手拂开银子,白眉一竖:“无量天尊!贫道这酒乃是采集天地灵气,由九九八十一种草药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岂是银钱可以衡量?此猫灵性非凡,定是受了什么指引才踢翻贫道酒葫芦!此事必须说个明白!”
他在这里胡搅蛮缠,声音越来越高,终于惊动了医馆内刚服完药、正在休息的崇祯。
崇祯在曹化淳的搀扶下走到门口,虽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锐利。他看了看那仙风道骨却揪着踏雪不放的老道,心中一动。
“曹大伴,何事喧哗?”
曹化淳低声禀报。
崇祯目光落在云阳子身上,觉得这道士有些意思,便虚弱地开口道:“这位道长,既然你的酒被朕……真不巧被我的猫儿打翻,不如你为我算上一卦,若准,便抵了你的酒钱,如何?”
当然,崇祯并不是信老道士这一套,他只是给那老道士一个台阶下而已。
云阳子这才放下踏雪,整理了一下道袍,打量了崇祯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也不多言,再次取出那三枚铜钱。
“请公子心中默念所问之事。”
崇祯闻言,便不禁想起了辽东,只要辽东的满清存在一天,他都寝食难安。
云阳子掷钱成卦,看着卦象,缓缓道:“公子所问,卦象显示为‘水火既济’ 之卦,动在六二爻。”
他顿了顿,解释道:“既济卦,六二爻辞有云:‘妇丧其茀,勿逐,七日得。’ 意指妇人丢失了车饰,无需刻意追寻,七日内自会失而复得。此爻告诫,小有损耗,无伤大局,不可妄动,静待时机,所失必复。”
崇祯听着,心中不以为然,他是穿越者,笃信唯物主义,对这等玄虚之说向来是“敬而远之”,只当是江湖术士的套话。事已成?他现在焦头烂额!勿逐七日得?他哪有时间静等!
“多谢道长。”崇祯淡淡一句,示意曹化淳给了些银钱,便转身回了医馆,并未将这番卦辞放在心上。
云阳子也不在意,收了银子,对着崇祯的背影,又看了看脚边醉醺醺的踏雪和笼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的老鼠,低声嘟囔了一句:“不信?嘿,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不信啊……”
说罢,他招呼林承嗣:“走了走了,生意开张了,换个地儿,这儿风水被冲坏了,明儿再来!”
两人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而那“水火既济,六二”的卦象,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未在崇祯心中留下太多涟漪。
马车载着精神稍好的崇祯,在便装护卫的簇拥下,悄无声息地驶向紫禁城,刚离开医馆那条街不久,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口,马车缓缓停下,等待前面拥堵的车马通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半旧道袍、举着布幡的老道士凑了上来,他面容清瘦,正是从宣府逃亡而来的云虚子。
“这位贵人请留步!”云虚子隔着车窗,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贫道观您印堂隐有青气,似有劫难缠身,可否让贫道为您卜上一卦,指点迷津?”
车内的崇祯正闭目养神,回味着刚才那副药的效力以及宫中潜在的威胁,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刚遇到一个白眉毛老道,这又来了一个?他一时兴起,想看看这道士又能说出什么花样,便示意曹化淳。
曹化淳掀开车帘一角,冷声道:“速算。”
云虚子心中一喜,看了看崇祯的气色,又掐指算了算,然后说道:“贵人此卦,乃是 ‘水火既济’ ,动在 六二爻 !象征险阻已过,但需谨守静待,不可妄动,静待时机,失必复得!”
崇祯原本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在听到这卦辞的瞬间,僵住了。
一模一样!
和刚才那白眉老道算的,一字不差!
他先是愕然,随即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忍不住苦笑出声,对曹化淳低语:“这年头,连骗人都这么没有技术含量了么?背卦辞也不知道换个花样?难不成他们还都是一个师父教的,就教了这一句?”
他顿时兴致缺缺,挥了挥手,曹化淳会意,摸出一点散碎银子丢给云虚子:“拿了钱,速速离去。”
云虚子接过银子却没有走,而是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贵人!贫道方才未尽之言!您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啊!此劫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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