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镜流正在练习一套极其繁复的旋身连刺,动作依旧精准,但呼吸却明显急促起来,小小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又被冰魄剑散发的寒气瞬间凝结成霜。
她的动作在一次迅疾的回旋后出现了微小的失衡,剑的轨迹偏离了预想的角度,带起的寒气失控地扫向旁边一株含苞的玉兰。
就在那冰寒剑气即将触及花苞的刹那,一道无形的、柔和的剑气后发先至,如同春风拂过水面,轻柔却精准地将那股失控的寒气消弭于无形。
镜流的动作猛地顿住,赤瞳瞬间转向站在廊下的长歌。
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从未动过,只是指尖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剑气波动。
空气凝滞了片刻。
镜流握着剑的小手紧了紧,赤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被看穿弱点的羞恼,也有对那精准干预的惊异,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被指点的茫然?
长歌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丝:
“剑,非死物。意之所至,气随形转。过刚易折,过疾易紊。当知收束,如臂使指。”
他的话语很简短,没有具体的招式指点,更像是阐述一种剑道的至理。
他缓步走下回廊,来到庭院中,在离镜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看镜流,目光反而落在那株幸免于难的玉兰花苞上。
“你之剑意,至纯至寒,锋芒无匹。然,锋芒过盛,伤物亦自伤。”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镜流手中的剑,
“此剑本无灵,因主而活。你赋予它寒绝之意,它便只知寒绝。若你心念流转,知‘收’知‘放’,它亦能随你心意。”
镜流的赤瞳微微睁大,紧盯着长歌。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点评她的剑,而且,似乎……点中了某种她模糊感知却无法言说的关隘。
长歌没有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细雨无声,落在庭院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小镜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又抬头看了看长歌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再次抬起了手中的剑。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慢了。
她不再追求凌厉的攻势和完美的轨迹,而是尝试着去感受剑身中流淌的、仿佛与自己心跳同源的寒意,尝试着在每一次出剑时,将那份澎湃的寒绝之意,收束在剑锋所及之处,不再肆意弥散。
这很难,如同驯服一头桀骜的冰龙。
她的动作甚至变得比最初更加笨拙,时而剑气失控逸散,时而收束过猛导致剑势凝滞。
长歌没有再出手干预,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眼神中,没有失望,也没有催促,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当镜流在一次艰难的收束后,勉强完成了一个流畅的回旋,剑尖只带起一缕凝而不散的霜气时,长歌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尚可。”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镜流握着剑的手,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银色睫毛掩盖了赤瞳中的情绪,但紧抿的唇线,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从这一天起,“旁观”变成了“指点”。
长歌的话依旧不多,往往只是寥寥数语,点出关键,或是亲身示范一个极其基础的动作——
用他自己的灵霄剑,或者有时,甚至只是折下一段带着露水的竹枝。
他的演示,没有剑的华丽与酷寒,却带着一种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韵味,每一次挥动都蕴含着对力量精准入微的控制和对天地规则的理解。
镜流学得极其专注。
她不再抗拒长歌的存在,甚至对长歌的到来很是期待,会在长歌到来前,就早早地在庭院中等候。
她会模仿长歌演示的动作,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她依旧沉默寡言,极少提问,但那双赤瞳在长歌讲解或示范时,会亮得惊人,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心底。
当她在无数次失败后,终于能勉强复刻出长歌那看似简单实则玄奥的“收束”之意时,她甚至会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长歌,那目光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寻求认可的微光。
长歌从不轻易表扬,但每一次镜流取得哪怕微小的进步,他都会给予一个极淡的点头,或者一句“有进益”。
这对镜流而言,似乎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有分量。
她练得更勤了,有时长歌离开后,她仍会在庭院中独自练到月上中天。
灵汐、元铭和丹轩常来指点一二,程凌霜偶尔会溜达过来,看着庭院中那奇异的一幕:
威震罗浮的剑仙大人,正耐心地、甚至堪称温和地指导着一个银发赤瞳的小女孩练剑。
小女孩神情专注,挥动着那柄比她人还高的冰霜巨剑,动作虽稚嫩,却已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潜力。
而剑仙大人看向小女孩的眼神……程凌霜咂咂嘴,那绝不是看一个麻烦遗孤的眼神,倒更像是……在看一块亟待雕琢的绝世璞玉?或者说,在看一个……值得期许的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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