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大都死寂。
汝阳王府西跨院的灯火早熄了，只剩廊下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晃。巡夜的护卫抱着长矛，倚在月洞门边打盹。
陈玄伏在对面屋顶，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等了半个时辰，确认最后一队巡逻过去，才如一片落叶飘入院中。
落地无声。
他从怀中取出那包“醉仙散”，指尖轻捻，黑色粉末随风飘散，融入廊下灯笼的光晕里。不过片刻，门口四名护卫身子晃了晃，软软瘫倒。
陈玄推门而入。
西跨院是个四合院，正房住着玄冥二老，东西厢房各住四名客卿。此刻万籁俱寂，只有正房内传来细微的鼾声——两个人，一深一浅。
他走到正房门前，没有推门。
而是抬手，并指如剑，在门板上轻轻一划。
木屑纷飞，门栓断成两截。
门开。
屋内，鹿杖客与鹤笔翁同时惊醒。到底是绝顶高手，即便在睡梦中，杀机临门时仍本能做出反应——两人一左一右从床上弹起，双掌齐出！
玄冥神掌的阴寒掌力如潮水般涌来，空气温度骤降，桌面上茶盏瞬间结霜。
陈玄不退。
他踏前一步，右手成掌，迎上鹿杖客；左手并指，点向鹤笔翁。
降龙十八掌——见龙在田！
至阳至刚的掌力与玄冥阴寒之气轰然对撞。
“轰——！！！”
气浪炸开，桌椅尽碎，窗棂崩飞。鹿杖客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溢血，眼中满是骇然：“九阳……你是——”
话音未落，陈玄左手已变指为爪，北冥神功全力运转。
鹤笔翁只觉自己掌力如泥牛入海，更可怕的是，一身苦修数十年的玄冥真气竟不受控制地向外狂泄！
“吸、吸星大法？！”他惊恐尖叫，想要撤掌却已来不及。
陈玄冷笑：“错了，是北冥。”
话音落，他右手已扣住鹿杖客手腕。北冥神功分心二用，同时吸噬两人内力！
玄冥二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想挣扎，想呼救，但一身内力如决堤之水，不过数息已去了七成。更可怕的是，陈玄的九阳真气顺着吸来的内力反冲而入，至阳克至阴，他们苦练的玄冥根基开始寸寸崩毁。
“当、当年武当……”鹿杖客嘶声，“你、你是张——”
“猜对了。”陈玄声音冰冷，“可惜，晚了。”
他双手猛地一震。
“噗——！！”
玄冥二老同时喷血，血中夹杂着冰碴。他们瘫倒在地，浑身颤抖，眼中只剩下绝望。
陈玄俯身，右手按在鹿杖客天灵盖，左手按在鹤笔翁心口。
“这一掌，为我儿子。”
九阳真气轰然爆发。
鹿杖客头颅碎裂，红白四溅。
“这一掌，为天下被你们所害之人。”
鹤笔翁胸膛塌陷，心脏震碎。
两具尸体抽搐两下，不动了。
陈玄缓缓站起，甩了甩手上的血污。屋内温度开始回升，那些结霜的地方渐渐化出水渍。
他走到窗边，看向中院。
汝阳王的书房还亮着灯。
陈玄眼中杀机一闪，但终究按捺住了。杀了二老已惊动王府，此刻不宜节外生枝。
他从怀中取出火油罐，淋在两具尸身上，又洒遍屋内。
火折子落下。
烈焰腾起，迅速吞没一切。
陈玄退出屋子，反手关上那扇已破损的门。火焰从门缝窗隙涌出，很快引燃了廊柱。
西厢房传来惊呼：“走水了！”
“快救火！”
人影攒动，水桶碰撞声、呼喊声乱成一片。
陈玄趁乱翻过院墙，落入后巷。他几个起落已到街角，回头望去，西跨院已是一片火海，映红了半片夜空。
远处传来王府卫队的号角声，马蹄声如雷。
但他已融入大都的夜色，如一滴水汇入江河。
小巷深处，陈玄停下脚步，解下黑衣扔进污水沟，露出里面的褐色布衣。他整了整衣襟，缓步走向悦来居方向。
脸上无喜无悲。
只是心中那头凶兽，在饮了玄冥二老的血后，似乎安静了些许。
但还不够。
他望向王府方向，火光在那双深邃的眼中跳动。
汝阳王。
何太冲。
六大派。
这些名字，一个个，都记下了。
夜风吹过，带来焦糊味和远处救火的喧嚣。
陈玄转身，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身后，汝阳王府的火还在烧。
而大都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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