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还在空中飘，像一场迟来的雪。
陈玄站在废墟上，剑尖垂地，血顺着剑槽一滴一滴往下淌——不是他的血。是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武僧的血。
大雄宝殿里挤满了人。三百武僧结阵，棍如林，僧袍如云。更多的普通僧人聚在殿外，黑压压一片。香客们被驱赶到角落，有胆子小的已经尿了裤子，更多人却是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可比烧香拜佛刺激多了。
“布罗汉大阵！”空闻嘶声怒吼，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
一百零八名武僧应声而动。三人一组，三十六组，层层叠叠，将陈玄围在核心。棍风呼啸，竟隐隐结成一张无形大网，气机相连，压迫感如山岳压顶。
这是少林压箱底的阵法。昔年曾困死过魔教教主，剿灭过叛军首领。
但陈玄只是抬了抬眼皮。
“就这？”
他动了。
没有退，反而向前。第一步踏出，脚下青砖碎裂。第二步，已撞入第一组棍阵。剑不出鞘，只是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凌空一点。
一阳指。
指力破空，精准点中正中那武僧的膻中穴。武僧浑身一震，棍子脱手，人软软倒下。左右两人大惊，棍法立乱。陈玄左手一探，扣住一人手腕，北冥神功运转——吸干内力，随手扔出，砸翻后面三组。
罗汉大阵，破了一角。
但这只是开始。
陈玄如虎入羊群。剑仍不出鞘，只用指、掌、拳、腿。一阳指专破气海，降龙掌刚猛无俦，天山折梅手擒拿夺械，凌波微步如鬼魅穿梭。
他每踏一步，必有人倒下。
不是重伤，就是内力被吸干。倒下的人再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如魔神般的身影在阵中纵横。
空智红了眼，大吼一声扑上，般若掌全力轰出。他是少林掌法第一，这一掌足以开碑裂石。
陈玄不避，反手一掌迎上。
“砰！”
双掌相交。空智只觉一股至阳至刚的内力排山倒海般涌来，自己苦修四十年的般若掌力如冰雪遇火，瞬间消融。他喷血倒飞，撞断殿柱，瘫软在地。
“师兄！”空性目眦欲裂，龙爪手抓向陈玄后心。
陈玄头也不回，反手一指。
指风如剑，洞穿掌心。空性惨叫着倒退，整条手臂软软垂下。
一百零八人，不到一炷香，全躺下了。
殿内死寂。
只有呻吟声，和粗重的喘息。
陈玄终于拔剑。
剑光如水，映着他冰冷的脸。他走向剩下的二百武僧。
那些武僧握棍的手在抖，腿在抖，有人甚至开始往后退。
“还有谁？”陈玄问。
无人应答。
他转身，看向殿外的普通僧人——那些念经的、扫地 的、管香火的，此刻都面如土色。
“都过来。”他说。
僧人不敢不从，战战兢兢聚到殿前广场。黑压压一片，足有五六百人。
陈玄站在台阶上，俯视他们。
“从今日起，”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少林寺，散了。”
哗然。
“散、散了是什么意思？”一个老僧颤声问。
“就是字面意思。”陈玄淡淡道，“寺庙充公，田产分给佃户。你们这些和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全部还俗，娶妻生子，自谋生路。”
死寂。
然后炸开了锅。
“不可能！”一个中年僧人吼道，“我们是出家人，岂能破戒娶妻？！”
陈玄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
那僧人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嘴角溢血——竟是被一记无形指力废了丹田。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陈玄声音转冷，“我是在下令。”
他目光扫过全场：“三天内，自己还俗下山。三天后还穿着僧袍的——”
他抬手，指了指地上那些躺着的武僧：“这就是下场。”
有年轻僧人哭了出来：“我、我不会种田，不会手艺，下了山怎么活啊……”
“那就学。”陈玄面无表情，“天下百姓哪个天生会？饿死也不学，那就饿死。”
他看向那些香客：“你们看够了没？”
香客们一激灵。
“回去告诉十里八乡，”陈玄道，“少林寺的田，谁种归谁。寺里的粮食，谁缺粮谁来领。至于这些和尚——”
他笑了笑，笑容里没有温度：“有看中的，带回去当女婿也行。反正，不许再当和尚。”
人群骚动起来。
有胆子大的老汉小声说：“我、我家闺女还没许人……”
“那老秃驴年纪太大了吧？”
“总比饿死强！”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指指点点，有人甚至开始评头论足——这个和尚眉清目秀，那个和尚身板结实。
僧人们脸涨得通红，羞愤欲死。
有几个硬气的想反驳，刚张嘴，就被陈玄隔空一指，打得吐血倒地。
“还有谁不服？”陈玄问。
无人敢应。
秋风吹过，卷起满地落叶，也卷起香灰和血腥味。
陈玄收剑，转身，缓步下山。
身后，是崩塌的佛像，碎裂的香炉，满地呻吟的武僧，和一群惶然无措、即将被赶出山门的和尚。
还有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眼里有恐惧，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多年的、终于释放出来的快意。
原来，高高在上的少林，也会塌。
原来，不可一世的和尚，也得还俗。
原来，这世道，真的可以变。
陈玄的背影渐行渐远，没入嵩山的暮色。
而他留下的这句话，却像一场风暴，即将席卷整个武林，整个天下。
和尚要还俗。
寺庙要充公。
佛，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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