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的失重感与寻常不同,并非物理层面的加速,而是一种……存在感的剥离。仿佛自身的颜色、声音、乃至确定的形态,都在那弥漫的“悲伤空无”概念场中被一点点洗去。“愚者之舟”化作的幽灵船,无声地滑行在一片绝对的灰色维度。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有无边无际、由凝固的时间尘埃构成的“沙漠”,视野所及,皆是令人窒息的单调与死寂。天空(如果那能被称为天空)同样是毫无生气的灰蒙,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均匀的、仿佛亘古如此的光源,投下缺乏阴影的扁平光线。
在这片灰色沙漠的中央,矗立着那个让铁砧魂牵梦绕、也让王天(悖论行者VII)感受到浩瀚注视的物体——
默然之碑。
它巨大到超越了视觉理解的范畴,仿佛本身就是这片灰色维度的一根承重柱。碑体是某种无法分辨材质的漆黑,并非吸收光线,而是仿佛连“光”的概念在其表面都陷入了停滞。碑身从中部断裂,断口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掰断。无数闪烁着微弱磷光的、流动的奇异文字覆盖着碑体,那些文字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永无休止地“流淌”,如同无声的泪河。
正如铁砧模糊记忆中的景象,在巨碑的底部,沙海之中,隐约倒映着一座城市的轮廓,但那城市是倒悬的,尖塔指向沙海深处,窗户如同通往虚无的洞口,散发出比周围环境更加浓郁的“空无”感。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沉重到极点的悲伤,不是情绪的波动,而是一种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的、本源的哀恸。
“愚者之舟”缓缓靠近,船体在半透明的幽灵状态与实体之间不稳定地闪烁,仿佛这片区域拒绝任何“实在”的存在。
【环境参数读取失败……物理常数紊乱……时间流速……无法定义。】 【梅花K】的汇报声在舰桥响起,带着一丝被干扰的杂音。
【红心J】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凝重地打量着那片断裂的巨碑和倒悬的城市:“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干净’……干净得让人心里发毛。”
王天(悖论行者VII)的光影悬浮在舰首,他的感知比仪器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无”并非真正的虚无,而是一种……被抽走了所有“意义”和“活力”的“满”。是无数故事、无数时间、无数存在被强行“静默”后,沉淀下来的、冰冷的“渣滓”。
而那股浩瀚的注视感,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更加……贴近。它源自那断裂的碑体,源自那流淌的泪文字,源自那倒悬的城市阴影,无处不在。
“我们到了。”王天(悖论行者VII)的意念在寂静的频道中传递,“小心,这里的‘静默’规则在主动侵蚀我们。”
就在这时,那流淌在碑体上的泪文字,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并非发出声音,而是一段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破碎而古老的“信息流”,如同呓语般,扫过整个“愚者之舟”:
【……又来了……窃火者……逐影之徒……】
【……带来喧嚣……带来变化……带来……终结的预兆……】
【……离开……或者……一同……归于默然……】
这意念并非威胁,更像是一种疲惫的陈述,一种见证了无数次循环后的麻木警告。
“它在和我们说话!”【红心J】低呼。
王天(悖论行者VII)尝试以意念回应:“我们为寻求答案而来。关于‘钥匙’,关于‘缔造者’,关于时间的真相。”
巨碑的“低语”沉默了片刻,随后,那泪文字流淌得更加湍急:
【……答案?真相?……皆是虚妄的尘埃……】
【……‘工匠’已离去……‘工作室’已封闭……留下的……只有我们这些……被遗忘的‘标点’……和无法完成的‘残章’……】
【……‘钥匙’?呵呵……那不过是……另一个囚笼的……入口……】
“标点”?“残章”?它在用描述文字的词汇来形容自身的存在?
“‘净除者’是你们的一部分吗?”王天(悖论行者VII)追问,“它们奉‘缔造者’之命清理‘错误’?”
【……‘净除者’?……那些可怜的……自动化的……橡皮擦……】 巨碑的意念中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近乎嘲弄的情绪,【……它们擦去的……并非‘错误’……而是‘工匠’们……自己也未能理解的……‘可能性’……】
【……我们?我们是被留下的……‘问号’……和‘省略号’……是故事中……未被解读的……沉默部分……】
信息量巨大!“净除者”并非在维护秩序,而是在扼杀“可能性”!而“默然之碑”这样的存在,竟然是创造过程中未被解读的“沉默部分”,是被遗弃的“问号”和“省略号”!
“我们需要‘钥匙’的碎片,或者信息。”王天(悖论行者VII)直奔主题,“它关系到阻止‘净除者’,关系到理解‘工匠’们离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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