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拿着那张写满了“经济战”方案的纸，手心里的汗把纸张都浸得有些潮了。
他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几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小锤子，狠狠地敲在他的心脏上。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金戈铁马、血肉搏杀的世界。用钱，用人心，用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去摧毁敌人赖以生存的根基……这种手段，阴狠，毒辣，却又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般的兴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京城大乱，粮价飞天，百姓流离，朝廷焦头烂额，而他的大军兵不血刃地踏入皇城，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踩在脚下！
“好！好一个毒计！”李晟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乱晃，他双眼放光，死死地盯着沈清秋，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清秋，你不是本王的天命之人……你，你就是本王的天命本身！”
他心中那点因为牺牲一个女人而产生的屈辱和不安，在这样一座唾手可得的江山面前，瞬间就被碾得粉碎，烟消云散。一个女人算什么？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只要能换来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沈清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献上这等足以颠覆乾坤的计策，不过是随手写了一张无关紧要的便条。她甚至还有闲暇，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他桌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和田玉镇纸，眼神平静得像是在估算它的成色与价值。
就是这一个眼神，让李晟心中的狂热猛地一滞，陡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他就越是心惊肉跳。这个女人，他开始彻底看不透了。她的能力，她的心计，都远远超出了一个后宅女子应有的范畴。他觉得自己像是从神庙里请出了一件无上神器，可这件神器，却没有刀柄，他不知道该从哪里握住它，才能保证不被那锋利的刃口割伤自己的手。
“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清秋想先回去休息了。”沈清秋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脸色也确实苍白得过分。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李晟连忙说道，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殷勤与一丝敬畏，“本王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听雪阁的用度，全部比照本王的规格来。谁敢怠慢，本王扒了他的皮！”
沈清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晟脸上的狂喜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贪婪与恐惧的思索。他拿起那份方案，快步走进了王府的密室。
首席幕僚赵康早已等候在此。他见王爷进来，神色激动中又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王爷，您找我？”
“赵康，你来看看这个。”李晟将那张纸递了过去。
赵康接过纸，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他越往下看，脸色就越是苍白，到最后，握着纸的手都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王爷……这……这是谁的计策？”赵康的声音干涩沙哑，他不敢相信这是王爷能想出来的。王爷虽然勇猛，但在这种阴诡之道上，向来不屑一顾。
“是清秋。”李晟沉声说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赵康的反应。
“沈姑娘？”赵康失声叫了出来，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话都带着怯意的女人，竟然能想出如此歹毒无情的计策？在京城制造粮荒，动摇国本，这简直是……简直是魔鬼的手段！
“王爷，万万不可啊！”赵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此计太过阴损，是以百万生民为柴薪，有伤天和！更是将天下士族与读书人彻底推向我们的对立面！就算我们得了天下，也失了人心，失了道统！一个失道寡助的王朝，是坐不稳江山的！史书会骂我们是国贼，遗臭万年啊！”
“妇人之见！”李晟不耐烦地一挥手，将他扶起，“成大事者，何必在乎这些虚名！只要坐上了那个位子，史书还不是任由本王来写？人心？只要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会跪下来喊本王万岁！至于过程，谁会记得？”
“可是王爷……”赵康还想再劝。
“够了！”李晟喝道，“本王叫你来，不是听你讲大道理的。本王是问你，此计，可行性如何？”
赵康知道王爷心意已决，再劝无用。他只能从一个幕僚的角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这份方案。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叹服：“回王爷，如果……如果金九龄真的愿意倾其所有来配合，并且沈姑娘所说的‘芦苇荡’水路确实存在……那此计，可行性在九成以上。这是一个完美的阳谋，就算朝廷看穿了意图，在民心恐慌与粮草挤兑的狂潮面前，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破解。”
“好！”李晟听完，兴奋地在密室里来回踱步，“既然可行，就马上传令下去，让金九龄那边开始准备！还有，立刻派最精锐的斥候，去探查‘芦苇荡’水路，必须在两日之内，拿出详细的行船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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