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住在韩家胡同的阮家班班主阮振邦不愿意在日本人的统治下做亡国奴,本想在北平治好身上患的疟疾病后带领阮家班回山东老家,谁知时局变化让人始料不及:日军7月份占领平津之后,兵峰沿着平汉线、津浦线南下,占领河南河北后又直扑向山东地区,不消几个月的功夫山东老家已经沦陷。
消息的传来让大病初愈的阮振邦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此时回山东老家东平县,途中兵灾战乱不止难保大家安全,如果继续待在北平在日伪政权下不进行演出,那么阮家班儿二十几口子坐吃山空,将无以为继。
阮家班上下都在等着班主阮振邦和领班人袁正青拿主意,因为大家不演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月钱了。
这一日,阮振邦和袁亦青正在驻地后院树下的石桌旁下围棋,阮振邦的徒弟葛二奎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二奎,有事?”阮振邦问道。
“师父、袁伯,这五区警察局长董耀宗手下一位叫刘启才的警官要见您二位,说董局长家的老太太要过七十大寿,请咱们到时候去热闹热闹!他正在前宅正屋里等着呢!”
“不去,这董耀宗是日本人的座上宾,十足的汉奸狗腿子,去他家唱堂会,真是笑话!跟他们说,”阮振邦怒从心头起,盯着葛二奎说道,“我们阮家班儿目前不唱戏!戏园子不去,堂会更不去,哪儿都不去!”
二奎一看师父这么大火气,连忙应道:“师父,咱不去,就不去捧他那个臭脚,您不用动那么大肝火,我这就回他去!”
这葛二奎刚要起步走,却被袁正青拦着道:“二奎,慢着,我先跟你师父商量一下!”
二奎见袁正青发话了,便止住脚步观望师父和袁正青二人,等待二人商量的结果。
袁正青对阮振邦说道:“振邦啊,你也知道,咱这阮家班目前什么个状况,咱是有出项儿没进项儿,不能老是这么耗下去啊!前几天,玉流、逐流两姐妹去当铺去琉璃厂卖首饰去,给大家筹备生活费用,这事儿你知道啊!没办法二十几口人,要吃要喝要住啊!咱目前走不出北平,可大家要活着啊!”
说罢袁正青叹了气,“再说这董耀宗在这南城有日本人做靠山比以往更不好惹了,如果这次咱们不去赴约,他岂能善罢甘休?这阮家班,不是你我一两个人啊!目前虽然日本人占领了北平城,可你看看,这前门外的戏班子有多少是戏照唱胡琴单弦子照拉啊!不是为了能活下去吗!”
听罢袁正青的一番言语,阮振邦沉吟了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见见吧!”
袁、阮二人随葛二奎来到前院儿,却见那刘警官正站在正屋前的台阶上看阮家班儿的演员们在前院儿的场地上练功呢!
“刘警官,让您久等了!”袁正青拱手向刘警官打着招呼。
“诶呦,阮班主、袁爷,好久不见了您二位啦!”刘警官拱手回礼。
刘警官一指院里练功的阮玉流、阮逐流二人说道:“阮班主、袁爷好福气,这阮家班阮氏姐妹‘唱、念、做、打’的功夫真是没说的,要不咱家董局长欣赏有加呢!”
“刘警官真是过奖了!刚才二奎跟我说了董局长家老太太做寿的事儿,咱去屋里喝杯茶水,咱边喝边聊!”袁正青说着就要把刘警官往正屋里让。
“不用了!”刘警官摆了摆手,“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我就是通知你们一下子,董局长家老太太下月二十四做寿,你们好好准备准备!”说罢从兜里儿掏出五十块大洋来交到了袁正青手上,“这是咱们堂会的定钱,等这完事儿了,圆满了,董局长必有重赏!”
看刘警官交待完了,袁正青笑着说道:“还得是董局长,凡事儿想着我们阮家班儿。就这份荣幸,我们阮家班得使出十二分的气力来,到时儿把这场面整的热热闹闹、漂漂亮儿亮儿的,您让董局长放心,就擎好儿吧!一定会让老太太和众宾客听着舒坦,看着顺畅!”
“好说!好说!袁爷真是痛快人!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打扰袁爷、阮班主了,就此告辞!刘警官言罢便往院儿外走。
袁正青赶忙送刘警官到门口。那刘警官边走边说道:“这阮班主在我跟前儿一直冷着脸儿,就跟谁欠了他两百块钱似的,怎么着?我刘某人平日里是不是慈眉善目待人太客气了?”
“诶呦,您千万别这么想!您是不知道,我们那阮班主患了疟疾,打了百子,这病折腾了他好几个月了。但是听说您来我们阮家班儿给我们安排露脸的差事来了,这就硬挺着从炕上爬起来,给您请安来了!”
“就这么个请安法?”刘警官冷笑一声,便甩手而去。 袁亦青看着刘警官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在达官显贵、权豪势要数不胜数的北平城权贵圈,在日本人的操纵下,今日座上宾荣光无比,明日阶下囚落魄流亡的现象比比皆是,让董耀宗这个南城外五区的警察局长日子过得并不踏实。
更何况他还听说那个在日本人成立的治安部里任职的詹德海正在觊觎他这个警察分局长的位置,就更加夜不能寐了。
那詹德海虽然目前权位不比自己高,可其背后的势力太强大了。詹德海和时任北平市长江朝宗有些瓜葛,原因是詹德海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和江朝宗在北洋政府时期共过事,具体关系有多好别人也不知道,只不过詹德海总是把江朝宗放在嘴边和别人吹嘘。
当然最让董耀宗嫉妒的是詹德海的‘远见卓识’,从1932年日本人的势力明显从关外向关内渗透的时候,詹德海就和北平城东交民巷日本兵营的武官雨田川健搭上了关系。
而董耀宗就没有詹德海的这些人脉和根基了,虽然一直攀附时任警察局长游伯麓,但是还并未成为游伯麓的心腹,这也是他惴惴不安耿耿于怀的事儿。
更让董耀宗没有底气的是自己的弟弟董耀祥抗战前曾在北平市政府交通局身居要职,卢沟桥事变后随北平一众政要南下,目前正在重庆依然是国民政府的要员。日本人能对他董耀宗放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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