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沉痛而遥远的回忆,残魂都随之轻轻颤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近乎透明的手掌,一缕微光自指尖溢出。
那微光并非映在空中,而是瞬间将苏阳的心神彻底吞没。
苏阳只觉浑身一轻,随即便是双耳轰鸣!
眼前的书房消失了,他竟已“站”在了一片毁天灭地之间——
天空之上,乌云如墨翻滚,近距离看去,那云层仿佛是无尽的深渊。
万丈雷蛇就在他头顶不远处狂舞、炸裂,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几乎失明。
空气中弥漫着毁灭的气息,灼热而狂暴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窒息。
他低头,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死寂灰白虚空,一座古老而破碎的宫殿在其中沉浮,散发着令他心悸的不祥。
而就在这灭世天劫的正下方,人烟稠密的余庆县城如同风暴中的一叶孤舟,被一道淡金色的、薄如蝉翼的结界牢牢护住。
他能清晰地看到县城里升起的炊烟,甚至隐约听到市井的喧嚣。
与头顶毁灭的雷鸣相比,那人间的声响微弱得如同幻觉,却构成了生与死最极致的对比。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结界顶点那个黑点牢牢抓住——正是书生!
那道青衫身影在狂暴的灵压下显得如此孤独,却又如此决然。
苏阳甚至能“感觉”到书生体内那血玉灵根正在发出灼目欲裂、濒临崩溃的光芒。
能“听到”那支撑天地的骨骼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终于,在一声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开的巨响中。
他看到那血玉灵根的光芒骤然熄灭,书生喷出的那口本源精血,灼热得仿佛能烫伤他的神识……
幻象戛然而止。
苏阳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重回水面,心脏疯狂擂动,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那灭世的天威、归墟的死寂、以及道基崩毁瞬间的绝望,仍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感知。
书生的残魂因这力量的再次消耗而一阵剧烈波动,比之前更加透明。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声音,缓缓说道:
“你看见了……不过是,修行路上,为求一个‘值得’,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以致道基尽毁,一身修为……十不存一,不得不将大半灵力封于此镜,否则,连催动它……都难以为继。”
“所以。你的任重,而道远。”
他沉默片刻,语气带着自嘲与疲惫:
“前尘旧事……”他最终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残魂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光芒微弱下去:“罢了……不提也罢。
书生看着自己的本命物,那面铜镜似乎有感应,轻轻嗡鸣一声。
他好似有些感慨,缓缓道:“这,便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活路了。”
苏阳喃喃道:“王福通三境修士,根本看不出端倪,不知您早已激活灵根,甚至修为比早已他高出许多。”
他咬咬牙:“所以书房那晚才下了死手!”
书生笑了笑,他又连饮几口,身影开始摇晃,变得有些缥缈。
他挥挥袖子,呵呵笑道:“人间酒好,鬼路难行啊。
苏阳看着和自己样貌一样的朦胧面容,鼻子有些发酸。
书生看着他,眉眼温和:
“别难过,前路虽险,但你我终有一人能见天明,留此残魂,便是为了此刻能送这最后一程。”
“这具躯壳与这未竟的人间路,就托付与你了,咱俩,”
他笑笑:“从此便都有了归处。”
苏阳猛地别过头,嘶哑说道:“好的先生......我记下了。”
书生猛灌几口,站起伸个腰,扔了酒壶,变的豪气万丈:
“我为官三载,修行八境,中道崩殂,读书意气,为官清廉,自问也无愧此生。“
“你我原本都是蜉蝣,尽力过沧海,所以,”他顿了顿:
“你要努力!”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苏阳一眼,仿佛要将这未竟的人间路,都烙印在他的目光里。
那袭青衣,本就模糊的身形开始恍惚的厉害,全身闪烁着朦胧微光。
苏阳看着那即将消散的身影,所有的不解、委屈与愤怒,最终都释怀而去。
苏阳不知道说些什么,面对真正的苏大人,又能说些什么?
他嘴唇嗫嚅,眼眶泛红,喃喃而不能语。
“魂魄将散,不能再耽搁时间,我为你激活体内灵根。”书生说。
飘忽的影像重新坐定,并起二指:
“血玉灵根,咱们灵力同源,只有我能够引动它。”
指尖抵住丹田,苏阳顿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尾椎。
脊骨像被火焰点着,从骨缝里透出的灼热,像在融化体内的亘古冰雪。
那袭青衣的身影晃得愈发厉害,如狂风搅乱阳光尘埃,明明灭灭间连轮廓都在不断消融。
又似那渡尽沧海的蜉蝣,在抵达彼岸的瞬间,欣然散作漫天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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