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脚刚到门槛。
赵二虎的沙哑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慢着!”
苏阳手伸向腰间铜镜,心里一动:
“反悔?灭口?”
回头却见赵二虎从墙上摘下那块“玄缉灵安功”的木牌。
他手理着红绸带,腰间的墨玉牌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更急促的嗡鸣,烫得他指尖微颤。
愣了一会,便把功牌塞进怀里。
赵二虎脸色惨白,将腰间嗡鸣震颤的玉牌示于苏阳:
“这‘柔脉蕴灵佩’是方君言给我续命之物,也是他监控我的枷锁。”
“方才查阅卷宗,已引他生疑,并通过玉牌知晓了…我泄密之事。”
“他定会先去害我娘和娃……!”
苏阳一怔,立刻追问:“你家在哪儿?方君言藏身地又在何处?”
赵二虎凄然一笑:“出门…往东二里。”
这话猛地扎在苏阳心口。
赵二虎话音未落。
苏阳人冲出门外大吼:
“快!”
风裹寒意刮在脸上刺骨冷。
“苏大人,你慢点!”张文龙攥着歪掉的罗帽,气喘吁吁:“咱先派人去……”
苏阳头也不回,他眼神冰冷,脚下生风,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赵二虎!带路!”苏阳嘶吼。
冲到家门口时,苏阳停下了脚步。
贴着“平安”红纸的大门虚掩着,院墙上爬满了刚开的紫红牵牛花。
门前柳树已经抽出新芽,在凉风里瑟瑟颤动。
三人放缓脚步,轻轻推门。
檐下晾着的蓝布衫滴着水,院子里静的吓人,连平时总聒噪的老母鸡都老实蹲在鸡窝旁。
只剩风吹布衫的哗啦声......
三人面色铁青。
赵二虎手掌颤抖,慢慢推开屋门。
‘吱呀’一声。
房里炕桌上放着暖炉,上面铁锅里温着的小米粥冒着热气,贴在锅边的玉米饼子泛着金黄。
炕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娃的布老虎玩具放在枕头边,爪子上还沾着点米糊。
蓦然!
苏阳瞳孔紧缩,他的脸慢慢变了颜色。
炕桌上,一张烧完符箓的灰烬映入眼睑,灰烬落在炕边一根拐杖手柄上,手柄刻‘虎子’两个篆字。
赵二虎的脚像钉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半步。
‘嘡’的一声,他手中的制式长刀打破死寂掉在地上。
他看见媳妇和母亲就靠在炕沿上,领口渗出的暗红血迹顺着衣襟滴在炕上,正晕开小小的血花。
她们眼睛闭着,脸上没半点痛苦,像是安静的睡着了。
五岁的娃趴在母亲怀里,小手攥着半块玉米饼子,嘴角沾着玉米渣,却再也不会嚼了。
赵二虎张着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久,他喉咙里嘶哑的‘哦哦’两声,像是野兽的低吼。
赵二虎的指尖碰了碰媳妇的脸颊,突然想起三天前。
他回家时,媳妇正给孩子缝虎头鞋,孩子举着刚画的“爹爹抓坏人”的画,扑到他怀里喊:
“爹爹是大英雄!”。
他当时摸着孩子的头,心里发虚,只能含糊应着:“是、是英雄”。
现在看着孩子手里攥着的半块玉米饼,想着画纸上被揉皱的“大英雄”,他的眼泪砸在娃的小手上,声音发哑:
“爹,爹......不是英雄……爹是罪人……”
他沉默着坐在炕沿,一手搂着媳妇,一手揽着老娘。
汉子的脸上泪水成串,滴在媳妇领口的血迹上。嘴里喃喃着:
“是我害了你们啊……是我贪生,才让你们遭了罪。”
他晃了晃身子,把几次冲到喉间的血憋回去,眼神却从崩溃慢慢沉下来——一片死寂!
猛地扯下腰间的柔脉蕴灵佩,手心攥紧玉佩,手指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紫。
“咔嚓”一声脆响,玉佩被他生生碾碎在掌心,碎玉渣嵌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炕桌上。
刹那间,赵二虎脸色由黄变煞白!他双手使劲捶着脑袋,额头青筋随着爆起泛出诡异的紫黑。
他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指缝里渗出血丝,落在炕桌上,和碎玉渣混在一起黑红刺眼。
“赵缉尉!”苏阳冲过去想按住他的手,却被他猛地甩开。
张文龙早已握刀在手,刀身映出他猩红的眼睛,他转身就往门外冲。
苏阳劈手夺过腰刀,五指如铁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冷若冰霜:
“你回县衙。”
张文龙嚎叫道:“我他妈要亲手砍了他,要杀了他!”
......
少顷。赵二虎强忍着咳嗽,坐直身子,双手撑在膝盖,断断续续地说道:
“三年前,我病入膏肓,身染罕见的噬脉毒,需大量珍稀药材续命。”
“王福通找到我,让帮着除掉方君言,承诺与我大量钱财。
我找到方君言,要动手时他说有法子医好我的绝症。
就送了我这玉牌延续寿命,后有大火在他家烧起,玄察司案宗记载:
三境修士方君言,走火入魔,尸骨炸碎为粉,不可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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