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寨的大牢没什么戾气,只是暗。
唯一的小窗朝着后山,漏进些昏黄的天光,刚好落在石震山膝头。
他手里攥着只快散架的草蚂蚱,麦秆编的,翅膀断了一根。
是女儿麦儿在他离家前,蹲在门槛上编给他的。
石震山的指腹反复摩挲着草蚂蚱的断翅,粗糙的麦秆刺得指尖发疼。
却比大牢的石墙更暖些。
想起麦儿编完蚂蚱时,举着跑过来,辫子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
“爹,你带着这个,就像我跟着你一样,别再走丢啦。”
那时他还笑着揉女儿的头,说:“爹这次去的地方近,很快就回。”
可他没说,那“近地方”是骨阁的秘境,是要帮顾倾川修能困住书生魂灵的暗阵。
也没说,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机会给麦儿编新的草蚂蚱,连山寨的田埂,都快记不清是直是弯了。
“嗯,我这个当爹的。”他眼圈通红。
“哐当”一声,牢门的铁锁响了。
石震山猛地把草蚂蚱塞进怀里,后背往石壁上贴了贴,垂着眼,没看进来的人。
他知道是飞云寨的人,或许是来问骨阁的事,或许是来骂他助纣为虐——
这些天,他听了不少,也认了。
但进来的人没说话,只把个油纸包放在石震山面前的矮凳上,油纸的缝隙里飘出点麦饼的香气。
石震山抬眼,看见苏阳站在天光里,青布衫的下摆沾了点泥,像是刚从后山过来。
“秦寨主说,你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
苏阳的声音很轻,没提“骨阁”,也没提“审问”,只蹲下身,把油纸包推得更近些:
“这是食房刚烤的麦饼,放了点糖,可能是你喜欢的口味。”
石震山的喉结猛地滚了一下。
他没接麦饼,也没说话,只是盯着油纸包上的糖渍,像是能从那点甜里,看见闺女儿踮着脚够灶台上的糖罐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在,会把女儿举起来,让她够到罐口,再刮点糖霜抹在她鼻尖上,看她笑得眯起眼。
“我去后山转了转。”
苏阳没催他,自顾自地说,目光落在那扇小窗上:
“看见棵老槐树,底下有片地,像是种过向日葵。
麦儿是不是喜欢向日葵?
喜欢把日葵花盘戴在头上,说像小太阳。”
石震山的手在怀里攥紧了草蚂蚱,麦秆的断茬硌得掌心发疼。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怎么知道……麦儿?”
“我去过寨子里你家了“
苏阳静静道:“麦儿和他娘,过得挺好。”
“挺好”三个字,像块热石头,砸在石震山心里。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混着水光,盯着苏阳:“真……真的?她们没受委屈?”
“寨里的义塾先生说,麦儿很乖,会帮先生收作业,还会给其他小孩编草蚂蚱。”
苏阳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递过去:“这是先生托人带来的,麦儿画的,说要给爹。”
纸上是用炭笔画的歪歪扭扭的图案:
一个高个子男人,手里举着只草蚂蚱,旁边是个扎辫子的小姑娘,头顶画着个圆圆的向日葵。
男人的脸没画五官,却能看出是笑着的——
麦儿记着他笑的样子。
石震山接过纸,指腹蹭过画里的草蚂蚱,眼泪终于砸在纸上。
他哭得不响,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手里的草蚂蚱和纸上的画,成了他在这暗牢里,唯一的光。
“石震山,”苏阳等他情绪缓了些,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多了点郑重:
“顾倾川要炼化归寂长河,骨阁里的幽骸兽,都是你当年参与修的机关控制的。
你知道怎么断了那些兽的能源,也知道秘境的暗道——
不是为了饶你,是为了麦儿和她娘亲。”
他顿了顿,看着石震山通红的眼:
“你说过,想让麦儿以后能安安稳稳地在院子里种向日葵。
可要是顾倾川炼化成功,归墟气漫出来,别说荒州城,整个天下的孩子,都没机会种向日葵了。”
石震山攥着画的手紧了紧。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草蚂蚱,又看了看纸上的向日葵,突然把麦饼抓起来,咬了一大口。
麦饼的甜混着眼泪的咸,却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我知道。”
石震山咽下麦饼,抬起头,眼里多了点亮。
窗外的天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把他鬓角的白发照得有些晃眼,却也让他佝偻的背,慢慢挺直了些。
苏阳看着他,没再多说,只是把一张骨阁的粗略地图放在矮凳上:
“慢慢说,不急。”
石震山没应声,只是拿起地图,指尖在暗道的标记上点了点,开始仔细说起来。
大牢里的光线依旧暗,可那只草蚂蚱、那张画,还有麦饼的甜香,却让这暗里,有了点盼头。
盼着能亲手断了骨阁的气,盼着能早点见到麦儿,给她编只新的、没断翅的草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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