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咚……咚……”的敲击声,如同直接敲打在苏砚的心脏上,缓慢,沉重,带着一种非人的固执,从厚重的窑壁后方传来。
影魇虽暂退,但这声音带来的寒意丝毫不减。苏砚紧握短刃,将火把移近,仔细审视着发出声音的窑壁。这里的窑砖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砌缝的泥灰也显得格外粗糙厚重,仿佛后来仓促填补过。
他用短刃的尖端试探性地戳刺砖缝。泥土簌簌落下。敲击声在他动作时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响了起来,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节奏甚至加快了一丝。
里面有东西!活物?还是……
苏砚不再犹豫,将火把插在一旁的砖缝中,双手持刃,用刀尖和刀柄交替,奋力撬挖那松动的砖缝。潮湿的泥土和碎砖块不断落下,在寂静的窑洞里发出清晰的声响。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混合着之前的冷汗和灰尘。
“咔啦……”
一声闷响,一块窑砖被他撬动,松脱下来。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旁边的几块砖也相继松动。他用力一推,一个约莫脸盆大小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窑壁上!
一股更加浓烈、难以形容的腐霉气息,混杂着一丝微弱的、属于活人的酸馁味,从洞口里扑面而来!
苏砚屏住呼吸,抓起火把,猛地向内照去——
火光跃入,照亮了一个极其狭小的、几乎可以称为窑中密室的空间。这里更像是一个利用窑炉结构无意间形成的夹缝,低矮逼仄,人只能蜷缩其中。
而在那角落里,一个身影,正蜷成一团!
那人衣衫褴褛,几乎成了布条,裸露出的皮肤肮脏不堪,沾满煤灰和不明污渍。他头发胡须虬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火光下骤然受惊、瞳孔紧缩的眼睛!那眼睛里,混杂着长期的黑暗囚禁带来的麻木、极度的恐惧,以及一丝……看到外来者时骤然燃起的、微弱的光亮。
他还活着!一个被囚禁在这里不知多久的人!
苏砚的心脏狂跳,压低声音:“你是谁?为何在此?”
那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太久没有说话,已经忘记了如何发声。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污黑的手,指向苏砚,又指向自己,嘴唇哆嗦着,最终挤出一个模糊嘶哑的音节:“……崔……”
崔?!
苏砚脑中如电光石火!二十年前御窑的领头大匠,姓崔!一家都没了音讯!
“你是……崔承嗣?崔大匠?!”苏砚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提高。
那“野人”般的囚徒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泪瞬间从那双惊恐的眼睛里涌出,他用力地、幅度极大地点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哀鸣般的呜咽声。
崔承嗣!那位传说中手艺顶尖的崔大匠,竟然没死!而是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御窑废墟深处,长达二十年!
是谁囚禁了他?目的是什么?
苏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注意到崔承嗣抬起的那只手上,小指的位置,空空如也!伤口早已愈合,留下一个丑陋的断疤。
又一个被取走指骨的人!但他活了下来,作为囚徒。
“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苏砚追问,同时警惕地回望了一眼窑洞入口,担心影魇去而复返。
崔承嗣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他拼命摇头,身体向后缩去,仿佛光是提到那个名字就会带来灾祸。他抬起颤抖的手,不是写字,而是用指甲,在身下厚厚的尘土上,艰难地划拉着。
苏砚将火把凑近。
尘土上,崔承嗣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
这图案……苏砚猛地想起怀中那块黑色瓷片上的完整鹰隼暗纹!那鹰隼的眼睛,正是这样一个鲜明的圆点!这是凶手的标记?
“是……是当年督造御窑的……官?”苏砚试探着问。宫内大珰?或是其他官员?
崔承嗣依旧摇头,恐惧更甚。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砚,然后双手做出一个跪拜、献祭的姿势,最后,手指猛地指向窑洞的深处,那影魇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再次发出意味不明的“嗬嗬”声,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绝望和警示。
血祭……七魄镇脉……一指通天……
苏砚看着崔承嗣的断指,看着他那被长久囚禁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崔承嗣,或许不是普通的受害者。他可能是当年那场血祭的关键知情者,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祭品”或“看守”?凶手留他不死,囚禁于此,是否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价值”?
那影魇守护在这里,是为了防止他逃走,还是……也在看守着别的什么?
苏砚将身上带的水囊和一点干粮塞进洞里给崔承嗣。崔大匠如同饿狼般扑过去,贪婪地吞咽起来。
必须尽快带他离开!但外面危机四伏,影魇未必远离,凶手也可能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铁淬水般的声音,从窑洞深处,影魇消失的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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