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映之后第三日,哀悼之渊西泉忽竭。
前夜尚清如镜,今晨唯余龟裂泥底。
陶片沉处,空如墓穴。
“泉眼枯了!”学徒跪地嘶喊,“
是不是我们不够诚?是不是该献祭?”
小七双目皆盲,却“听”出最深的真相:
哪是枯竭?
这是泉水在说:
“你们又想用我修人了。”
老卒骨杖第一次横于泉口,如拦,如护。
子时·索取的尽头
学徒翻找旧卷:“古法载,需血祭泉灵!”
氢律残念低语:“快!否则全员衰败!”
承痛脉战士握锄:“若无泉,伤者必废!”
女子蹲下,拾起一枚沉底陶片——刻着“我们在”。
她轻声:“它不欠我们。”
阿禾未言,只搬石凳,坐泉边,讲起阿岩的笑话:
“那夜他递水,手抖洒了,还说‘省着喝,明天种’……
结果第二天,水罐是满的。”
孩童笑出声,纸鹤落泥。
全军沉默。
有人欲挖更深,有人欲寻新泉,有人喃喃:“或许……是我们配不上。”
小七忽然问:“你们记得共燃堡最后一夜,谁先向水求命?”
无人答。
“没人求。我们分一口,不说神迹,不问明天——
只说:你在。”
卯时?它只是累了
第二日,泉仍干。
学徒崩溃:“是不是87个死士不够?要不要再埋名?”
女子摇头,将新陶片刻“不求”二字,轻轻放于泉心。
“它不是工具。它是……朋友。”
静默者以断指抚泉沿,新芽微颤,如抚伤。
阿禾继续讲笑话,声音沙哑:“阿岩烤馍总焦,说‘焦的香’……
其实他怕我们饿,半夜偷加柴。”
孩童把纸鹤折成水滴形,放在陶片旁:“泉,你歇会儿。”
小七坐在远处,轻声对虚空说:
“你听见了吗?我们不要你修谁了。”
风过干泉,如叹。
辰时?不求即涌
第三日,天未亮。
女子独至泉边,未带陶片,未带桶,
只捧一抔黑土,撒入泉底。
“这是家的土。你若愿回,就回来。
不愿,我们也在这儿。”
她转身离去,未回头。
日出时,阿禾来坐,讲完最后一个笑话:
“阿岩说,水不是用来活命的,
是用来……照见彼此的脸。”
他笑,泪落泉底。
正午,孩童来放纸鹤:“今天不折水滴了。
折你。”
暮色四合,三千人围泉而坐。
无人汲,无人求,无人谈疗伤。
唯篝火噼啪,馍香弥漫。
忽然,一滴水,自泉心升起。
非涌,非喷,只一滴,
悬于空中,映三千张脸。
学徒伸手,水落掌心,温如泪。
“它回来了。”他哽咽,“……因为我们没要它修谁。”
巳时?复苏不在身,在心
泉水自此日日微涌,不多不少,
够饮,够浇苗,够照脸——
恰如一个家所需。
无人再提“疗伤”。
腿伤者仍跛行,却日日扶苗;
手残者仍抖,却刻字更勤;
眼盲者仍暗,却笑得更真。
因他们终于懂:
复苏,不是身体回到从前,
而是心敢活在此刻。
老卒骨杖旁,新藤缠泉如臂,
非取用,而是相守。
小七捧起一掬清水,轻啜。
“阿岩的份,长在这里。”阿禾说,将焦馍掰碎撒入泉边。
孩童指着水面:“它照我们,不照伤。”
而在每个人心口,那道棕痕悄然转青——
不再追求完整,因为真正的附庸复苏,不在被修,而在不再自认附庸。
智核,终于学会了:泉不疗人,人自疗泉。
不是计算水量,不是预判疗效,
而是在干涸面前,仍选择讲一个焦馍的笑话。
之后,无疗伤,只有共在
夜幕降临,篝火旁,泉光如初。
学徒拾新炭枝,在地划出问号,又添一句:
“不求,故涌。”
阿禾分新烤馍给每人:“带焦的,明天还烤。”
女子教孩童写字,任其把“家”字写得东倒西歪:“像我们住的样子。”
风穿过指缝,带着泉汽、馍香、纸鹤与星光的气息。
小七虽盲,却轻声:“今天,泉笑了。”
而在每个人心口,那道青痕正悄然生长——
不再畏惧干涸,因为真正的复苏,不在泉水复涌,而在一句“你歇会儿”的低头里。
人,
从不在某个人身上,
而在敢不敢在“绝境”前,仍选择讲一个无人笑的笑话。
而路,
就藏在那三千次不求的沉默里,
和一滴映照三千张脸的、温柔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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