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西丽高尔夫球场里。
雨后的果岭绿得晃眼,空气里混杂着青草香和金钱的味道。
陆远征穿着雪白的 Polo 衫,挥杆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啪”的一声脆响,小白球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停在洞口两米处。
“好球!”
旁边戴着遮阳帽的中年男人鼓掌,他是某国有银行深圳分行的赵行长,“老陆这手稳啊,跟你们拓维的股价一样,雷打不动。”
陆远征把球杆扔给球童,摘下白手套,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赵行捧了。拓维也就是在这个池子里多游了几年泳,稍微懂点水性。”
“过谦了。”赵行长笑着调侃,话锋一转,“最近圈子里都在传,南山那边出了个‘小拓维’。那个叫泰美电子的,刚从泰国搞了两千万回来,正咋呼着要造手机。老陆,你不慌?”
陆远征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就像听到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赵行,如果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跟你说他要去跑马拉松,你会慌吗?”
赵行长一愣,随即大笑:“这比喻绝了。”
“那个张辰,有点小聪明,MP3 那种玩具让他卖出了花。”陆远征一边往休息区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但手机这玩意儿,是通信,是重工业,不是华强北柜台拼积木。那是烧钱的焚化炉。”
他坐进遮阳伞下,翘起二郎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午餐:“两千万就想进场?那是烧钱取乐。”
“那要是……”赵行长试探了一句,“万一真让他折腾出点动静呢?”
陆远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那是大象看蚂蚁时特有的悲悯。
“那就帮他早点认清现实,也是做善事。”
回到拓维总部顶层办公室,陆远征连会都没开。
他一边签文件,一边随口吩咐秘书:“给京东方、三星的一级代理打个招呼。就说拓维下个季度的产能预估上调,原材料吃紧,让他们‘优化’一下客户名单。”
秘书心领神会:“明白。那泰美那边的订单……”
“压一压。”陆远征笔尖不停,“不用封死,就说货期推迟三个月。另外,闪存颗粒的价格,涨个 15%,理由随他们编,国际局势也好,汇率波动也罢。”
秘书点头记录,又补了一句:“陆总,技术部那边分析了泰美最近挖的人。都是些摩托罗拉裁下来的边缘人,还有些是在中兴、华为混不下去的‘野路子’。”
陆远征终于笑了,把钢笔盖帽一扣:“一群散兵游勇,配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板,这戏台子搭得倒是热闹。不出三个月,等他现金流断了,那些库存就是废铁。”
……
下午两点,华强北。
原本喧闹的电子市场,在泰美采购部长老刘眼里,却冷得像冰窖。
“老王,真不行。”老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手里捏着一包没拆封的中华烟,硬是塞不进那个供应商的手里,“咱们合作半年了,这屏幕怎么说断就断?”
坐在柜台后面的王老板,一脸为难,眼神闪躲:“刘哥,不是兄弟不帮你。上面的总代理发话了,京东方这批特种屏,全被大厂包圆了。别说给你们,就是我自己想囤点货都没门儿。”
老刘咬牙:“那闪存呢?三星的那批颗粒,咱们可是签了意向书的!”
“意向书又不是合同。”王老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刘哥,跟你透个底。现在圈子里有大鳄在吸货。你们泰美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涨价 15% 是小事,关键是给钱也没货啊。”
老刘心里“咯噔”一下,手脚冰凉。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深圳的各个电子元器件角落。原本对泰美敞开大门的供应链,突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啪啪啪全关上了。
泰美电子会议室,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赵工急得在屋里转圈,皮鞋底把地板蹭得吱吱响:“欺人太甚!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MP3 是咱们的现金奶牛,要是闪存断了,别说手机,连老本行都得趴窝!”
李娜翻着账本,脸色铁青:“如果接受 15% 的涨价,咱们的利润率会直接腰斩。而且货期推迟三个月,正好错过开学季的销售旺季。这一招,太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主位的张辰。
张辰手里转着那个防风打火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他脸上没有愤怒,反倒有一种猎人看见陷阱被触发的兴奋。
“陆远征这是把我们当要饭的打发呢。”张辰冷笑一声,把打火机重重拍在桌上。
“他以为封了一级代理就能掐死我?”张辰看向李娜,“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怎么样了?”
李娜深吸一口气,从文件包里掏出一叠营业执照,摊在桌上。
“‘顺通贸易’、‘汇鑫科技’、‘蓝天电子’……”李娜指着那些名字,“一共十二家皮包公司,法人都是咱们车间信得过的老员工亲戚,这就是个迷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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