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被卡、造价被疑的双重压力下,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林骁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寻找替代的防腐木供应商,最终在邻省找到一家愿意紧急调货的厂家,但价格上浮百分之二十五,且运输需要额外协调。李薇和陈启带领团队连夜重新核算调整后的造价,确保每一分钱都有清晰出处和比价依据,应对可能的审计。
家里,气氛也压抑得让人心慌。晓晓变得异常安静,不再追着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只是常常抱着她的小画板,一坐就是很久。昊昊则更加黏人,只要苏晚晴或林骁在家,就像个小影子一样跟着,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忙碌、接电话、对着电脑皱眉。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哭闹更让人揪心。
出发去海市参加评审的前一天晚上,林骁和苏晚晴终于强制自己放下所有工作,决定好好陪孩子们吃顿饭。王姨特意做了几个孩子爱吃的菜,餐桌上,林骁努力讲着工地上的趣事,苏晚晴给晓晓夹菜,问她在幼儿园的新朋友。
晓晓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小声说:“爸爸,桥下的公园,什么时候能好?”
“快了,等爸爸从海市回来,就差不多能带你和昊昊去玩了。”林骁尽量让语气轻松。
“哦。”晓晓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昊昊坐在儿童餐椅上,小口小口地吃着饭,眼睛却一直盯着林骁放在餐桌边的手机。手机屏幕不时亮起,是各种工作消息的提示。
晚饭后,林骁在书房最后一次核对带去海市的材料,苏晚晴在客厅收拾行李。晓晓带着昊昊在儿童房里玩积木。
突然,客厅传来苏晚晴一声压抑的惊呼,紧接着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林骁心一紧,冲出去,只见苏晚晴脸色煞白地站在沙发旁,脚下散落着几张刚从文件袋里滑出来的照片。他捡起一张,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刁钻。一张是他上周在工地和材料供应商见面时,对方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补充合同和图纸)的瞬间,从拍摄角度看,就像在交接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另一张,是苏晚晴和城市投资集团沈总在一次工作餐后,站在餐厅门口说话,沈总的手似乎拍了拍她的肩膀(实际上只是告别时的寻常动作),但在模糊的镜头和刻意选取的角度下,显得暧昧不清。
照片的背面,用打印字体写着:「收手,否则这些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赤裸裸的威胁,下作的手段。
“他们……他们怎么能……”苏晚晴浑身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照片如果被散布出去,配合之前“造价虚高”的传言,足以彻底摧毁他们刚刚建立起的专业声誉和人格清白!
林骁紧紧攥着照片,指节发白,一股暴戾的冲动在胸腔冲撞,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愤怒无用,必须立刻评估风险,准备应对。
就在这时,儿童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晓晓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着爸爸妈妈难看的脸色和地上的照片,小脸写满了害怕。昊昊跟在她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
“爸爸妈妈……”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又要吵架了吗?”
苏晚晴猛地回过神,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走过去抱住女儿:“没有,宝贝,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只是……工作上遇到一点讨厌的事情。”
林骁也迅速将照片收起,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晓晓,带弟弟回去玩吧,爸爸和妈妈商量点事情就好。”
晓晓看了看妈妈通红的眼眶,又看了看爸爸紧绷的脸,懂事地点点头,拉着昊昊往回走。昊昊却在转身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剩下的那张照片——那张沈总和苏晚晴的偷拍照。
深夜,终于安抚好情绪不安的晓晓睡下,林骁和苏晚晴筋疲力尽地坐在客厅里,对着那几张照片,一筹莫展。
“报警?”苏晚晴声音沙哑。
“证据呢?照片是偷拍,但内容本身可以被曲解,报警最多是骚扰,动不了根本。而且一旦报警,事情就可能闹大,正中他们下怀。”林骁疲惫地揉着眉心。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威胁?我们去海市这几天,万一他们……”
“让我想想……”林骁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两人抬头,只见昊昊不知何时走出了房间,光着小脚丫,抱着他那只旧旧的毛绒兔子,静静地站在客厅入口处。他穿着小睡衣,头发睡得有些乱,眼神却异常清醒,没有睡意。
“昊昊?怎么起来了?做噩梦了吗?”苏晚晴连忙起身过去。
昊昊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妈妈怀里,而是走到沙发边,仰起小脸,看着林骁,又看了看苏晚晴。然后,他伸出小手,指了指被林骁放在茶几上的那张偷拍照。
林骁和苏晚晴的心同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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