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吞噬视野的刹那，陆砚舟听见身后传来惊鸿刀破空的锐鸣。他猛地回头，正看见江白鹭单臂挥刀劈开扑来的虫群，左肩的血染红了半边刀身，却借着这股反冲力，如断线风筝般朝着通道跃来——她终究还是跟上来了。
“白鹭！”陆砚舟伸手去抓，指尖却只擦过她的衣袖。画皮娘子冷哼一声，突然反手拽住江白鹭的腰带，将她硬生生拉入白光：“别死在外面，你的刀还有用。”
通道内并非预想的黑暗，而是《流觞曲水图》的画境具象。潺潺流水顺着青石板蜿蜒，两岸亭台楼阁俱全，只是所有景物都泛着淡淡的血色，水面漂浮的荷叶边缘凝结着黑色的冰晶——那是蚀文污染的痕迹。
“抓紧！”画皮娘子足尖点在一片顺水漂流的荷叶上，人皮图在她身后展开，化作一道绯红长桥，“这画境被无字楼动过手脚，撑不了多久！”
陆砚舟一手揽住踉跄的江白鹭，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左肩伤口上。掌心的湛蓝星痕亮起，淡青色的灵韵缓缓渗入她的肌理，那些试图顺着伤口蔓延的黑气顿时被逼退。
“别管我。”江白鹭咬着牙推开他，右手死死按住义肢的接口处。那里的布料下正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里钻动。
陆砚舟刚要追问，画境突然剧烈震颤。前方的曲水突然逆流而上，掀起丈高的水墙，墙面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邪文——蚀文巨手竟顺着画境的缝隙伸了进来，正试图将整个通道捏碎。
“坐稳了！”画皮娘子突然将人皮图浸入水中，那些绯红的灵韵瞬间与画境流水融合，逆流的曲水竟在她操控下改道，化作一条奔腾的赤色巨龙，朝着蚀文巨手的指缝猛冲而去。
撞击产生的冲击波让亭台楼阁纷纷崩塌。陆砚舟下意识地将江白鹭护在怀里，两人顺着水流翻滚出去，撞在一块巨大的青铜盾上才停下。
“这是……”陆砚舟看着身下的青铜盾，上面刻满了古老的铭文，虽已斑驳，却仍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商周的‘镇文盾’。”画皮娘子喘着气追上来，指尖拂过盾面的裂纹，“用来镇压失控灵文的古物，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话音刚落，盾面的铭文突然亮起，竟在三人周围撑起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将逆流的黑水挡在外面。
陆砚舟这才注意到，通道两侧的虚空中漂浮着无数文明残骸。除了脚下的青铜盾，不远处还有奔腾的活字印刷洪流，那些黑色的字块相互碰撞，竟组合成“焚书”“坑儒”等刺目的词语；更远处的灰烬中，隐约可见烧焦的竹简残片，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焦糊味。
“这些是……”江白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被蚀文吞噬的文明记忆。”画皮娘子的脸色更加苍白，颈后的咒印裂得更大了，“蚀文之主以文明为食，这些都是它消化不了的残渣。”
就在这时，江白鹭突然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按住义肢接口。陆砚舟急忙掀开她的衣袖，只见数只黑虫正从伤口处往外钻，那些虫子已不再是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蚀文构成，每钻动一下，她的肌肤上就多一道黑色的纹路。
“该死！”陆砚舟指尖凝聚灵韵想要捏死黑虫，却被它们轻易避开。
“用刀！”画皮娘子突然喊道，“惊鸿刀的破邪灵韵能克制它们！”
江白鹭立刻反手抽出惊鸿刀，刀柄上的金龙纹饰在接触到她血液的刹那，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道细微的金光顺着刀身流淌，江白鹭将刀刃贴在伤口处，那些蚀文黑虫顿时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化作青烟消散。
“刀灵……”江白鹭喃喃道，她使用这把刀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看来你的刀比你想象的更不简单。”画皮娘子瞥了一眼惊鸿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展开的人皮图边缘正在焦卷，那些绯红光韵如同被点燃的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陆砚舟没有犹豫，立刻将右掌按在画皮娘子的后颈。湛蓝星痕的光芒涌入她的咒印，那些蛛网般的裂缝顿时停止蔓延，甚至有了愈合的迹象。
“你……”画皮娘子愣住了。
“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陆砚舟收回手，语气平淡，“你的图要是毁了，我们都得困死在这里。”
画皮娘子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嗤笑一声，眼中却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复杂：“算你还有点良心。”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画境中回荡，震得虚空都在颤抖：“叛徒当诛！”
是无字楼主。
他的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具体方向，而是直接响彻整个画境。随着话音落下，两岸的亭台楼阁开始大面积崩塌，那些原本坚固的青石板化作齑粉，连奔腾的曲水都变得浑浊不堪。
“他在撕裂画境！”画皮娘子脸色剧变，人皮图突然暴涨，将三人紧紧包裹，“抓紧，我们要提前出去了。”
陆砚舟立刻揽住江白鹭，将她护在怀里。画皮娘子的人皮图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崩塌的画境中剧烈颠簸。那些漂浮的文明残骸纷纷碎裂，青铜盾上的铭文彻底熄灭，活字印刷洪流化作黑色的泥浆，焚书的灰烬则变成了无数尖叫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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