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县城北门,高耸的城门楼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投下厚重的阴影。守门的兵卒懒洋洋地拄着长枪,眼神在进出城的人流中逡巡,带着例行公事的麻木。当那个穿着崭新青色布衣、身材魁梧的身影走出城门洞时,兵卒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衣服是新的,浆洗得有些生硬,但穿在这人身上,却奇异地透着一股沉凝如山的气质。更扎眼的是那张脸,平静,淡漠,眼神深不见底,扫过城门外的荒野时,带着一种与周围赶路农夫、行脚商旅格格不入的审视。兵卒莫名地感到一丝压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却见那人已收回目光,步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北面山峦的土路,很快消失在官道扬起的淡淡烟尘里。
出了城,喧嚣瞬间被抛在身后。官道两侧是收割后荒芜的田野,裸露着灰褐色的土地,一直延伸到远处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沉默的山峦脚下。空气干燥,带着泥土和枯草的微腥气味。风穿过空旷的原野,发出呜呜的低啸,卷起细小的尘土,打在脸上有些刺痛。
李逍遥行走在土路上。脚步踏在松软干燥的浮土上,发出沉闷而稳定的“噗、噗”声。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应和。体内,骨骼深处那缕融合了“金铁”之意与凶戾煞气的力量,在《逍遥霸体诀》的缓慢运转下,如同奔涌的岩浆,在拓宽的河床中流淌、鼓荡。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筋骨舒展、力量充盈的轻微嗡鸣。胸口玉佩传来温润而持续的暖流,滋养着新生的力量,也安抚着那缕煞气中的凶戾。
他的意念如同精密的罗盘,捕捉着空气中极其稀薄的能量流向。灵气稀薄如雾,驳杂混乱,但其中隐隐指向北面山峦的方向,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却更加精纯清凉的气息,如同沙漠中的水汽,被山峦吸引。
老鹰崖。快活林茶馆里,那粗豪汉子口中的“青紫色光”、“怪香”、“烧焦的羽毛”……这些碎片信息,在意识深处与逍遥仙尊传承中关于“异兽”、“雷劫”、“天材地宝伴生”的玄奥记忆碎片悄然重叠、碰撞,激起微弱的感应涟漪。
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许能助他稳固锻骨境界,或许能解开玉佩更深层的秘密。
官道渐渐荒僻,行人稀少。日头西斜,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投在干燥的土路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他避开官道,循着那丝微弱的能量感应,踏入荒野。枯黄的蒿草没过膝盖,带着坚韧的倒刺,刮蹭着崭新的裤腿,发出窸窣的声响。偶尔有受惊的野兔或雉鸡从草丛中窜出,仓惶逃窜。
地势开始抬升。荒野被低矮的灌木和嶙峋的怪石取代。空气变得清凉,风中夹杂着松针和岩石的气息。那丝微弱的精纯气息,在感知中变得清晰了一分。
翻过一道布满碎石的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险峻的山崖如同被巨斧劈开,突兀地矗立在群山环抱之中。崖壁陡峭如削,近乎垂直,呈现出一种铁锈般的暗红色。崖顶怪石嶙峋,几棵虬曲的老松顽强地扎根在石缝中,伸展着扭曲的枝干,如同向天挣扎的手臂。阳光被高耸的崖壁遮挡,在崖底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使得那片区域显得格外阴冷、死寂。
这便是老鹰崖。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焦糊气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又带着奇异清冷的“怪香”,被山风从崖底深处卷送上来,钻入李逍遥的鼻腔。
就是这里!
李逍遥站在崖顶边缘,劲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和青色的衣袂。他俯视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阴影。崖壁光滑陡峭,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寻常人,根本无法攀援而下。
他没有丝毫迟疑。目光扫过崖壁,锁定几处细微的凸起和石缝。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瞬间被催动!他纵身一跃!
身形并未如流星般急坠,反而如同失去了重量,又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在陡峭的崖壁上几个极其精准而迅捷的蹬踏借力!脚尖每一次点在凸起的岩石或狭窄的石缝上,都发出极其轻微、却沉闷如鼓的“咚”声!脚下的岩石微微震颤,甚至留下浅浅的踏痕!
动作快如猿猱,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力量感!几个起落间,他已如一片沉重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入崖底那片浓重的阴影之中。
崖底的光线骤然昏暗。空气湿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和岩石的冰凉气息。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质和枯枝败叶,踩上去悄无声息。那股焦糊味和奇异的“怪香”在这里变得极其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李逍遥的目光如同鹰隼,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很快,他的视线锁定在崖壁根部一处凹陷的洼地。
洼地中央,一个直径丈许、深约数尺的焦黑大坑赫然在目!坑壁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化状态,光滑、漆黑,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熔融后又迅速冷却的扭曲波纹。坑底,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墨汁般漆黑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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