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身影一直在叶秋白脑海中重现，他走前可以称得上是质问的话语也在耳中徘徊，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向叶秋白的心。
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用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去刺伤一个试图拯救他的人。
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姜砚的所有底气，都是那个充满爱意和温暖的家庭滋养出来的，而这并未让姜砚轻视他分毫。
他坐在教室里很久很久，直到保安来巡逻才匆匆起身收拾东西。
桌子上的小模型被他小心翼翼的放进书包夹层里，走出教学楼，一阵寒风吹到他脸上，他竟然也不觉得冷了。
他想，没什么比他现在的内心更冰冷的了。
回到安静的公寓，孤独感再一次席卷他的全身，他一寸寸的仔细看着这个家，由他亲手打造的充满秩序和规则的房屋，竟是如此荒芜。
书包被随意的扔在椅子上，掏出星球模型和外星小人放在一起，然后盯着这两个小东西发了很久的呆。
他拿出手机打开和姜砚的聊天框，输入“对不起”三个字，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点击发送，最后像是泄气般的将手机直接扔到床上。
该说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敢。
第二一早他就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了学校，目光扫视一下，发现姜砚已经在位置上了，他正趴在桌子上补觉，露出一小半侧脸，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再也没有之前温暖的感觉了。
这一整天两人都保持着这种疏离的气氛，课间再也没有人坐在他身边小声跟他说话了。
就连上课时叶秋白都控制不住的走神，他的耳朵从刚开始听老师讲课，渐渐转移到听后面姜砚发出的各种动静，听他翻书的声音，听他偶尔咳嗽两声，听他转笔的声音，这都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现在却让他恨不得每一秒都铭记在心。
课间姜砚一直在跟周围几个男生聊天，声音很大，笑声也很欢快，顺着空气传进叶秋白耳中，让他正在演算的草稿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划痕，预示着此时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他很是刻意的将手中的笔扫在地上，借助弯腰捡笔的时候偷偷用余光扫向身后，只见姜砚笑着摸了摸身边男生的头发，笑容还是和往常一样放松又灿烂，只是再也不会有时不时瞟向他这边的视线了。
看到两人的状态，之前不好的流言又一次传了起来，但这次两人谁都没有理会。
这种冷暴力甚至比激烈的争吵还要难受。
放学铃声一响，姜砚第一个冲出教室，又是一个背影留给叶秋白。
他该怎么做呢？
叶秋白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在路上，但方向并不是回家，而是他们一起走过的登山小道。
他独自一人站在小道上，抬头看向空中模糊的月亮，夜风吹得他浑身发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姜砚说“我喜欢你”时紧张的眼神，而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看向山顶的位置，突然转身就跑。
街角那家早餐店每天下午都会再次开门，添加一些东西再卖晚餐，因此关门时间比较晚，希望还来得及。
他跑过去的时候老板正在打扫卫生，看到他过来还有些诧异，但他已经顾不上别的什么，在老板不断劝说中还是买下了剩下的两份甜豆浆、一份咸的以及两根已经有些软了的油条。
拎着还有些温热的餐食，他迅速打车来到姜砚家楼下。
别墅亮着温暖的光，隐约透过窗户缝隙传出电视声和交谈的声音，这些好像都离他很远，他听得不太真切。
他站在门外没有动作，像个傻瓜一样，在晚上拎着一份廉价的早饭。
也不知道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每次鼓起勇气想要按门铃，却又在下一秒放下手。
夜越来越深，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他的手指很快就被冻僵，呼出的气息也变成了白雾，但早餐早就被他塞进了怀里，依然还是温热的。
他想，他应该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离姜砚更近一些的机会。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打开了，是姜母，她拎着一袋垃圾，刚出门就看见了门口的人，脸色一下就变了，赶紧几步过来，“秋白，你怎么站在这儿不敲门啊！快进来快进来！”
“不用了阿姨。”他被冻得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从怀里拿出早餐递过去，低着头也不敢看人，“麻烦您把这个交给姜砚。”
姜母神色复杂极了，她没有伸手，而是温和的对他说，“台台在自己房间，秋白进来自己去给他好吗？”
叶秋白怔住了，他想摇头。
“妈，谁来了？”
姜砚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紧跟着探出半个脑袋，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状态，目光落在叶秋白以及他手里拎着的早餐上，一下就沉了下来。
叶秋白抬头看向他，路灯有些昏暗，看不清姜砚脸上的表情，但这两天的冰冷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使劲握了握手，伸手将手里的袋子往前递了递，叶秋白用此生最大的勇气开口，“明天，要一起吃早餐吗？”
姜砚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死死盯在他身上，像是想要看透他的内心。
叶秋白在安静中一点点变得绝望，他几乎就要放弃了。
“嗯。”
很小的一声被他捕捉到，紧接着楼上的脑袋消失不见，那声音也轻的像是幻听，但他肯定，自己就是听到了。
叶秋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抬着头站着，直到姜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傻愣着了，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明天早上别迟到。”
手里的早餐已经被接过，他这才清醒过来，呆呆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明天别迟到，明天绝对不会迟到！
两人之间的信任好不容易被他重新建立，他才不会迟到！
他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虽然很笨拙，但他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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