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鹿鸣晚上没有回那个有林凤在的“家”,似乎已成心照不宣的事实。
萧晴洗过澡,穿着万鹿鸣为她准备的、略显宽大的白色丝质睡袍,盘腿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茶几上摊开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打印出来的校庆MV策划案初稿,旁边还放着几本厚厚的校友名录和活动策划参考书籍。
万鹿鸣换下了白天的正装,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松弛。他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目光落在萧晴电脑屏幕的光亮上。
“所以,你初步筛选的校友名单是基于行业代表性和故事性?”万鹿鸣抿了一口酒,率先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萧晴点头,将电脑屏幕微微转向他,“主要是想展现阳传学子在不同领域的成就,以及他们与母校的精神联结。比如这位导演学长,我想请他回到当年他拍第一部学生作品的教室;这位战地记者学姐,计划在她曾经熬夜写稿的图书馆角落取景……”
她阐述着自己的构思,眼神专注,语气因为谈到热爱的事情而显得神采奕奕。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认真的侧脸,湿润的发梢偶尔滴下水珠,落在睡袍的领口。
万鹿鸣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看着她因为一个绝妙的串联点子而眼睛发亮,也看着她因为某个环节的可行性而微微蹙眉。这种状态下的萧晴,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发布会上青涩但努力镇定的女孩,那个在春晚后台紧张排练的女孩,甚至那个在他身下意乱情迷的女孩,都不同。这是一种专注于创造、散发着独立智慧和职业魅力的状态,莫名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想法不错,”待她告一段落,万鹿鸣才缓缓开口,语气是客观的评价,“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实际操作的难度?你提到的这几位,尤其是顶尖的那几位,档期排得非常满,邀请函发出去,很可能石沉大海,或者被助理礼貌回绝。”
他点出的问题一针见血,正是萧晴和团队目前最头疼的。
“我们准备了一些备选方案,”萧晴老实承认,“但也知道,如果能请到最具影响力的校友,效果会最好。”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试探,“万院长,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虽然不想过度依赖,但在现实的困难面前,她无法完全拒绝来自他这种层级人物的指点。
万鹿鸣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建议么……”他沉吟片刻,“首先,邀请方式不能太官方化、太冰冷。针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切入点。”
他拿起那份校友名录,随手翻到一页,指着一个名字:“比如他,现在是国内顶尖互联网公司的首席技术官。你如果只是发一封官方的邀请函,他大概率看不到。但如果你能联系到当年带他参加全国大学生计算机竞赛的指导老师,让老师以私人名义先打个电话,效果会完全不同。”
他又指向另一个名字:“这位作家,性情比较孤傲。但她当年在阳传读书时,最敬重的是文学院已经退休的王老先生。如果能请动王老先生写一封亲笔信……”
他娓娓道来,对许多校友的过往、性格、人脉关系似乎都了如指掌。这些信息,远不是一个普通学生甚至普通老师能够掌握的。他的建议精准而高效,直接指向了问题的核心——打通关键人脉。
萧晴听得入神,飞快地在电脑上记录着。她不得不承认,他寥寥数语,就为她打开了新的思路,解决了许多她苦思冥想不得其法的难题。这种降维打击般的指导,让她在敬佩之余,也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两人在阅历、资源和认知上的巨大差距。
“其次,”万鹿鸣继续道,目光落在她记录的屏幕上,“拍摄脚本的切入点可以再巧妙一些。不要总是‘回忆当年’、‘感谢母校’这种套路。可以挖掘一些更独特的、能引发共鸣的点。比如,一位成功的商人,可以谈谈母校的‘失败教育’如何让他敢于面对创业中的挫折;一位严谨的科学家,可以分享在校园广播站做音乐节目的经历如何培养了他的感性思维……”
他的思路开阔而深刻,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提出建议。萧晴感觉自己的思维被彻底打开了,之前一些模糊的想法在他的点拨下变得清晰起来。
讨论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小康送来了宵夜,是清淡的粤式点心和糖水。两人一边吃,一边继续探讨,气氛竟有几分像导师与得意门生在进行课题研讨。
然而,在这专业交流的表象之下,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暗流。当萧晴因为思考而无意识地咬住笔头时,万鹿鸣的目光会在她唇上停留片刻;当他倾身过来,指着屏幕上的某处细节时,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和着红酒的气息,总会让萧晴的心跳漏掉几拍。
专业与私密,理性与感性,在这个夜晚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终于,关于校庆MV的核心框架和难点基本讨论完毕。萧晴合上电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收获巨大,但精神也有些疲惫。
“谢谢你,万院长,”她真诚地道谢,“您说的这些,真的让我茅塞顿开。”
“能帮到你就好。”万鹿鸣语气平淡,重新靠回沙发背,拿起酒杯,“具体的执行,还是要靠你和你的团队。有什么需要协调资源的,可以让……亚明,或者直接让小康联系我办公室。”他提到了亚明,语气自然,仿佛只是提及一个普通的沟通渠道。
萧晴点点头,心里明白,他给了她一个更直接的求助路径,但也刻意保持了距离。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安静。窗外的霓虹闪烁,映在两人身上。
万鹿鸣晃动着杯中的残酒,忽然开口,话题跳脱了校庆:“今天……住这里?”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询问,更多的是陈述一个选项。
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讨论工作时的冷静和锐利,重新染上了她所熟悉的、带着占有欲和某种暗示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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