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拿起筷子，却觉得手臂有些无力，心里的震动太大，以至于味蕾都有些迟钝。她尝了一口狮子头，鲜美的滋味在口中化开，眼眶却又是一热。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两人都没有多说话，只是偶尔两人默契的端起酒杯，轻轻的碰杯，刀叉与瓷盘轻微的碰撞声，舒缓的音乐，还有窗外隐约的虫鸣，构成了这个夜晚独特的背景音，气氛有些微妙，不那么自然，却也不尴尬，像一种心照不宣的陪伴。
万鹿鸣示意了一下那个天鹅蛋糕，“要许愿吗？”他问，声音很轻。
萧晴看着那跳跃的“20”烛火，暖黄色的光晕映亮了她湿润的眼眸。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二十岁的愿望，是什么呢？愿学业有成？愿梦想实现？愿家人安康？还是愿眼前这个人，能少些枷锁，多些自由？愿他们之间，能有哪怕一丝光明的可能？纷乱的念头闪过，最终，她只是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最朴素也最贪婪的愿望：愿你的陪伴，能留得久一点。
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掌声很轻，来自对面，万鹿鸣看着她，嘴角似乎有极淡的、一闪而过的笑意。
切蛋糕时，万鹿鸣起身，走到客厅一旁的柜子前，拿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深蓝色的丝绒质地，系着银灰色的缎带，没有logo，显得低调而贵重。
“生日礼物。”他将盒子轻轻放在萧晴面前。
萧晴看着那个盒子，心跳再次加速，她慢慢解开缎带，打开盒盖。里面衬着柔软的黑色天鹅绒，中央静静躺着一个水晶八音盒，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华丽款式，而是极简的几何造型，通透无瑕的水晶切割出优美的弧线，在灯光下折射出纯净而璀璨的光芒。八音盒的底座上，似乎刻着极细的、需要仔细辨认的纹路。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捧在手中，冰凉而沉甸甸的触感。她轻轻拧动侧面的发条，松手。清脆空灵的音乐声顿时流淌出来，是那首着名的《献给爱丽丝》，旋律干净、温柔，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格外动人。
随着音乐，她仔细看向底座上刻着的字。不是祝福语，也不是名字缩写，而是一行极其精细的、她从未见过的外文，看起来像是某种北欧文字，围绕着中央一个抽象的、像是展翅飞鸟又像是某种植物新芽的图案。
“这是……”她抬头，疑惑地看向万鹿鸣。
“在挪威一家有百年历史的手工水晶坊定制的。”万鹿鸣解释道，目光落在那个八音盒上，眼神有些悠远，“上面的文字，是古诺尔斯语的一种变体，大意是‘愿你的灵魂，如北境极光，自由而璀璨。’”他稍作停顿，声音更低了一些，“图案是他们的工匠根据描述手工雕刻的，象征破晓和新生的飞鸟。”
愿你的灵魂，如北境极光，自由而璀璨。
萧晴怔住了，指尖抚过那冰凉的刻痕，音乐在耳边轻柔回响，这句话却像带着千钧重量，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口，又化为最滚烫的暖流，他送她的不是珠宝华服，不是昂贵却流于俗套的奢侈品，而是一件寄托着如此深沉祝愿的礼物——自由，璀璨，新生。这哪里是普通的生日礼物，这分明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期许、歉疚和最克制的爱意。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她手中的水晶上，又滑落到丝绒盒子里。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模样。
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力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安抚意味，万鹿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哭什么。”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比音乐更低沉，“二十岁，该高兴，只是你长大了，我就老了。”万鹿鸣带故作轻松的自嘲着。
萧晴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灯光下，他的面容那么清晰，近得她能看清他眼中深藏的、如同此刻音乐般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怜惜，有痛楚，有挣扎，也有她不敢深究的温柔。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哽咽着问，像个委屈又茫然的孩子，“为什么要让我……”让我更加无法放手，更加深陷其中。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万鹿鸣听懂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柔和。
“没有为什么。”他低声说，像在回答她，又像在说服自己，“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二十岁很重要。”
他退开一步，重新坐回对面，拿起了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愈发深刻寂寥。音乐还在轻轻响着，《献给爱丽丝》循环往复，如同这个夜晚，美好得不真实，又忧伤得让人心碎。
“谢谢。”她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礼物……我很喜欢。”不仅仅喜欢它的精美和独特，更喜欢它所承载的那份沉重的、无法言说的心意。
她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礼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丝绒表面，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打破了沉默：“今晚……我可以不回去吗？”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惊了一下，脸颊瞬间滚烫。但她没有退缩，只是抬起湿润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对面的男人。那眼神里有依赖，有试探，有二十岁生日赋予她的、想要任性一次的冲动，也有更深层的不安——仿佛怕一离开这个被他精心布置过的空间，眼前的一切温暖都会像泡沫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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