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听雨轩,药香氤氲,混杂着窗外茉莉的甜息。
云清晓——顾绮梦的指尖却轻柔地拂过膝上黑蛇冰凉的鳞片。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扇形的阴影,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剔透,近乎无害。
“今日加了点新东西。”她轻声细语,像在分享一个秘密,从袖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瓶身剔透,内里盛着淡金色的粘稠液体,微微晃动间,竟有点点星芒流转。“月华髓,师姐前日炼凝神丹时剩下的边角料,我求了好久呢。”她拔开瓶塞,一股清冽沁凉、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异香弥漫开来。
竹篮里的黑蛇——冥夜残魂寄居的躯壳,在嗅到这气味的瞬间,猩红竖瞳骤然收缩!
月华髓!这东西对修复神魂创伤有奇效,即便是他这般境界的损伤,也属难得的大补之物!这丫头……她到底想干什么?如此珍贵的材料,用在他这“凡蛇”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云清晓仿佛没看见它眼中的惊疑,用一根细长的玉挑针蘸取少许月华髓,小心地点在它额间那片最黯淡、隐有细微裂痕的鳞片上。那位置,正是他神魂与这蛇躯最薄弱的连接点!
冰凉粘稠的触感落下,随即化作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丝丝缕缕渗入。冥夜只觉得神魂深处那日夜灼烧般的剧痛,竟真的被抚平了一丝!久违的舒适感如同毒瘾,让他几乎要发出喟叹。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与屈辱——这丫头对他的伤势了如指掌!连他自己都需耗费心神才能隐约感知的神魂裂痕,她却能精准定位!
“舒服吗?”云清晓弯起眼睛,笑容纯良,指尖却顺着那缕渗入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勾连起它体内早已埋下的数道禁制。那些禁制如同沉睡的蛛网,此刻被月华髓的力量微微触动,泛起细微的、只有她能感知的涟漪。“小黑要快点好起来哦,好了才能陪我玩。”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冥夜却从中听出了冰冷的弦外之音——好了,才能更好地被她“玩”。
他盘紧身体,压下翻腾的杀意和那丝可耻的贪恋,强迫自己思考。这半月来,他并非全无收获。这具蛇躯虽弱,却也隔绝了大部分外界探查,让他得以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勉强稳固住一丝本源魔魂。他尝试过无数次冲击那些禁制,收效甚微,却也并非全无发现——那些禁制的核心,缠绕着一缕极其古怪的法则气息,冰冷、空洞,仿佛来自世界之外。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丫头本身。她完美地扮演着云澜宗天真烂漫的小师妹,剑法“顿悟”,丹道“兴趣”,对师兄师姐依赖亲近,连沈清音那般化神修士都似乎被她蒙蔽。但冥夜曾是一方魔尊,统御万魔,最擅洞察人心。他分明看见,当她独处,或像此刻这般“照料”他时,那双眼底深处,是一片毫无波澜的、非人的冰冷。那绝不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眼神。
还有她偶尔流露出的、对魔气、对伤势、对神魂的“了解”,精准得可怕。
她是谁?潜伏在云澜宗意欲何为?与三年前东海秘境之事是否有关?
无数疑问盘旋,却找不到答案。而他,曾经令正道闻风丧胆的冥夜魔尊,如今却只能盘在这该死的竹篮里,被一个小丫头拿捏。
屈辱如同毒藤,缠绕心脏。
“清晓师妹可在?”
院外传来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屋内诡异的静谧。是燕凌云。
云清晓眸中冷光瞬间敛去,换上明媚笑意。她迅速将冥夜放回竹篮,盖上一层轻纱,这才扬声应道:“二师兄?我在呢!”
燕凌云推门而入,今日换了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袖口以银线绣着流云纹,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额间朱砂灼灼。他手里提着个食盒,笑道:“膳堂新做的灵蜜桂花糕,想着你爱吃,顺路给你带些。”目光扫过窗边案几上的药钵玉瓶,又看看竹篮,“又在捣鼓你的小黑?它伤势如何了?”
“好多了呢!尾巴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云清晓雀跃地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甜香扑鼻。她捻起一块糕点,先递到燕凌云嘴边,“师兄尝尝?”
燕凌云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眉眼含笑:“甜了些,你们女儿家喜欢。”他顿了顿,正色道,“我来是有正事。下月小比的名单初步拟定了,你在丙组。丙组强手不少,器峰的周莽、乐峰的玉琳琅,还有符峰那对双胞胎可能都会在。师尊让我问问你,《沧浪剑诀》第二层‘潮涌’可熟练了?需不需要我陪你过过招?”
云清晓小口咬着桂花糕,腮帮子微鼓,闻言眨了眨眼:“潮涌式啊……还有点生疏,灵力运转到‘璇玑’、‘膻中’两处穴位时,总觉得滞涩。”她准确报出了剑诀运转的关键节点。
燕凌云眼中闪过讶异:“你竟能自查到穴位滞涩?看来这段时日确实用了心。这两处关联气海与经脉,灵力过猛易伤,过缓则剑势不继。这样,明日辰时,我在后山寒潭边等你,那里水汽充沛,与你功法相合,正好为你演示‘潮生水起,绵绵不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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