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喧闹中，苏暖忽然瞥见对面那面具侍卫借着斟酒的机会，将什么东西滑进了七皇子随从的袖中。
动作之快，若非苏暖站着且一直关注着他们那方向，几乎是难以察觉。
赵元风的背肌微微绷紧，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他右手食指在案几上轻叩三下——这是他约定好的暗号。
歌舞暂歇时，宫女们捧着鎏金食盒鱼贯而入。水晶脍、金齑( jī)玉鲙... ...内厨司精心烹制的佳肴香气四溢。
乐工们改奏《长春乐》，曲调柔缓如春风拂柳。
“这道‘雪霞羹’倒是应景。”赵元风忽然开口，声音刚好能让邻座的五皇子赵元珩( hénɡ)听见。
宁王赵元珩醉心诗书，闻言果然被吸引，凑过来讨论起汤羹里用的究竟是哪种梅花。
苏暖时刻注意着对面的情况。赵元璋正借着给西夏使者介绍菜色的机会，低声交谈。
而那面具侍卫的位置已经换到使团最外侧，恰好临近殿柱的阴影处。
酒过三巡，拓跋弘突然起身，高声道，“大晟陛下，外臣还有一事相求。”
殿内顿时安静，赵光仪放下酒杯，“使臣有话，讲便是了。”
“西夏愿永世称臣，只求陛下赐还灵、夏等州。此乃我西夏祖地，百姓日夜思归啊！”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灵州、夏州是西北要地，若归还西夏，大晟边防将门户大开，难以守卫。
太子拍案而起，“荒谬！此乃太祖皇帝打下的疆土，岂能轻言相让！”
三皇子也附和道：“西夏使臣莫不是喝多了？这等玩笑也敢开。”
拓跋弘正色道：“西夏既称臣纳贡，若大晟赐还几州以示恩宠，或可保边境百年太平。”
官家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众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赵元风身上，“睿王，你怎么看？”
赵元风从容起身，“回陛下，儿臣以为，疆土之事并非儿戏。西夏若真有心归顺，不妨先交出十年前侵占的甘州五寨，以示诚意。”
拓跋弘闻言脸色一变，就连端王握着酒杯的手也紧了紧。
赵光仪哈哈大笑，“睿王所言极是！拓跋使者，今日是为了给各位接风洗尘，此事容后再议。接着奏乐接着舞！”
宴会继续，十二名着翠色舞衣的少女翩然而入，每人手中两盏琉璃宫灯，灯影在他们旋转时交织成迷离的光网。
这是《菩萨蛮》，舞姿柔媚却不失庄重。但大殿内的氛围却没有了刚刚的热闹。
“这舞编排得妙。”赵元风似笑非笑地评论，“灯影能晃花人眼。”
“王爷，”苏暖轻声唤到，“刚刚灯影晃过，我好像看到面具侍卫的手指，没有断缺。”
赵元风笑容挂在嘴角，“确定？”
苏暖轻轻点头。赵元风眼中精光一闪，“好个李骥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雪狼怕是个幌子... ...”
最后一支《万寿无疆》舞毕，殿内余音袅袅。宫女们捧上金盆让贵客净手，水中漂浮的菊花瓣散发着宁神的香气。
在这片祥和表象下，宫宴终于散场。端王护送使团回驿馆。
赵元风也带着苏暖快步离开，“放心，我已派人盯住驿馆每个出口。”
三更时分，七皇子端王府后院。
一个黑影翻墙而入，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书房。端王赵元璋正等候在那。
“雪狼将军，别来无恙。”赵元璋微笑。
来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右眼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殿下，十年不见，您风采依旧。”
两人落座，赵元璋亲自斟茶，“骥绍王兄可好？”
“王上一切安好，只等殿下兑现承诺。”雪狼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西北布防图的副本，三日内必须到手。”
赵元璋接过羊皮，笑道：“放心，兵部尚书是我的人。倒是你们那位善模仿者，演技不错，连我六哥都骗过了。”
雪狼冷笑，“赫连铁树是我西夏第一刺客，区区伪装不在话下。只要布防图到手，他自会帮你做成你想要的事。”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去。
与此同时，夜舟坞密室内。
赵元风看向陆沉舟道：“陆将军的身子可好些了？”
“劳王爷挂心，多亏了崔姑娘的照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着陆沉舟将一块染血的布条递了出来，“睿王爷，这是我从西夏营地偷来的。我看西夏人对这个东西颇为看重。”
赵元风示意苏暖接过布条，看着上面暗褐色的污渍，苏暖凑近鼻尖轻嗅。
除了血腥气外，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像是腐烂的鱼虾混合着某种矿物的刺鼻气息。
“这不似寻常毒药。”苏暖抬头看向密室内众人，取过桌上的茶盏。将布条浸入清水。片刻后，水面上浮出一层极细的绿色粉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碧鳞砂？”崔鱼鸢忽然开口，纤长的手指轻触盏沿，“西夏萤石矿中特有的一种毒物。”
苏暖点点头，用银簪搅动水面，“不止这一种，你们看... ...”
水中的绿色粉末突然蠕动起来，形成无数细小的漩涡。陆沉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按住刀柄。
那些粉末竟像是活物般在水中游走，逐渐汇聚成蛛网状的结构。
崔鱼鸢微惊，“这矿毒还混合了活蛊。”
苏暖的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这碧鳞蛊极不易察觉，杀人于无形。”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赵元风的指节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响声，“皇家武库明日会有禁军演练，到时三千精锐都会到场。”
陆沉舟握紧了手中的刀，“他们想要毒杀的莫不是禁军！若明日得手，京城防卫将形同虚设！”
赵元风冷笑，“也不知道这么大的手笔七弟到底知不知道，连我们的禁军都敢动！”
赵元风突然转向苏暖，“能配出解药吗？”
苏暖盯着水中那些游动的绿点，飞速在脑海中检索着现代毒理学知识。“需要生石灰遏制蛊虫活性，白芨解毒，还要... ..雄黄。雄黄能杀灭蛊虫虫卵。但是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母蛊载体，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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