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说着，将另一只手轻轻搭上赵元风依旧握着她的那只手腕，指尖自然地落在他的脉门上。
“让我再为你仔细诊一次脉，”她抬眼看他，目光清澈而坚持。
赵元风依言放下了手。苏暖凝神静气，指尖搭在他的腕脉上，感受着那比平日更加细弱、偶有涩滞的脉象，秀眉越蹙越紧。
“脉象显示，确是旧疾引动，心神受扰之兆。但是，”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赵元风，“阿晏，你我应该都清楚，此病发作的引子，以往皆是因情绪剧烈波动，尤其是怒气攻心，累积至某个临界点才会爆发。可今日宫宴，据墨竹所言，你离席前并未与人争执，更未动怒，为何会突然发病？而且来势如此凶猛”
这也是赵元风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额角，努力回忆着发病前的一切细节，“我曾觉宴席无趣离席了一会儿，回到席间后，心中虽有些烦闷，但绝未到动怒的程度。只是饮了一杯酒，然后... ...舞姬上前，带来一股香气，其味甚是浓郁。后来... ...我就不清楚了。”
“酒？香气？”苏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殿下饮的是何种酒？与平日可有不同？还有那舞姬身上的香气，你可还记得是何味道？”
赵元风沉吟道：“酒是宫中常备的御酿‘玉液泉’，喝起来与往日无异。至于那香气... ...”
他闭上眼，努力从混乱的记忆中剥离出那股味道，“... ...除了寻常脂粉香，似乎... ...带着一种异域的辛辣... ...却又混杂了别的什么，闻之令人心头烦恶...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寒意。
苏暖心中一动。新的触发机制！而且这气味很可能与他童年那段被封存的创伤记忆直接相关！
“阿晏，”苏暖语气严肃起来，“你以往发病，皆因‘怒’。但在服用我特意为你配制的帮助稳定心神，压制病灶的药后，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病了。此次无怒而发，极可能是那异香作祟。此香能直透心神，绕过你理智的防御，直接引爆了潜藏的病根。这绝非巧合！”
赵元风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乍现，“你的意思是... ...今晚之事，有人刻意为之？”
“极有可能！”苏暖肯定道，“那舞姬，以及她身上的香气，是关键！必须立刻查清她的来历，以及那香气的成分！”
赵元风立刻唤来墨竹，“属下这就去查！定将那舞姬的底细，连同她今日所用的一切香料，查个水落石出！”
墨竹领命，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面色愈发沉重地补充道：“王爷，还有一事，当时在宫中未能细说。当时属下将您带离宫宴后，将您安置在竹意轩，然后就出宫去寻了苏姑娘。待属下与苏姑娘回来后发现太子也来了竹意轩。”
“太子？”
“是，当时有人引着太子殿下往这边来，说是听到这边似乎有些异响，担心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躲懒，或是进了宵小，特意禀报。但属下觉得若只是如此小事，何必禀报太子殿下。”
这话让赵元风心头一凛！果然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并且精准地把握了他离席后状态不对、以及前往了偏僻宫殿的动向，只是这个人真的是太子吗？还是有人想要借太子之手来“撞破”！
“幸亏... ...幸亏王爷当时已经离开了竹意轩。”墨竹说到此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目光复杂地看向赵元风。
苏暖却在这时想到了另一个细节。她转向赵元风，语气带着探究，“阿晏，还有一事... ...我和墨竹找到你时，你正躲在翠微殿的床下，反复提到‘猫猫’，说它不见了，要被杀了，要去救它。你是因为‘猫猫不见了’才离开竹意轩的吗？那么你... ...当时是真的看到猫了吗？还是... ...？”
当苏暖那声清脆的“阿晏”出口时，侍立在一旁的墨竹，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猛地抬起了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阿晏”？！苏姑娘竟然直呼王爷表字？！这... ...这什么时候叫的这么亲近了？！
墨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就想去提醒苏姑娘注意尊卑，甚至已经准备好承受王爷可能不悦的怒火。
然而，他预想中的呵斥或冷场并没有出现。他小心翼翼地偷眼觑向自家王爷，却见赵元风脸上没有丝毫愠色，仿佛这是一件极正常的事情。
墨竹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之前王爷对苏姑娘那非同一般的依赖和信任，再看看此刻这“一个敢叫，一个默许”的局面，一个大胆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眩晕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
哎呦喂！他这是瞧见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苏姑娘在王爷心里，这分量... ...（墨竹不敢再往下想，但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上翘，又赶紧死死抿住，生怕泄露了情绪。）
他赶紧重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尊无知无觉的木雕，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难怪王爷对苏姑娘如此不同，原来... ...原来如此！
他就说嘛！这下可好了，王爷身边总算有个真正知冷知热、还能管得住他的人了！他感觉自己仿佛窥见了某个天大的秘密，并且对这个发现感到无比的... ...欣慰和激动。
赵元风没空看墨竹在想什么，他此刻正皱紧眉头，努力回想那段混乱的记忆，画面支离破碎，唯有那种急切、悲伤、想要保护什么的感觉异常清晰。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确定，“我... ...记不清是否真的看到了猫。我对发病期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印象。但那感觉非常真实... ...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在它身上，我必须去救它... ...” 他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属于孩童的恐惧与无助，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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