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攥着芦苇花跑回来时，裤脚沾了圈湿泥，像裹了层细碎的星子。他把蓬松的芦花往念念头上放，惹得念念笑着躲闪，银铃牌在风里叮当作响，惊飞了停在船舷边的蜻蜓。
“林深叔叔，你看这花像不像鲸鱼吐的泡泡？”小砚举着芦花凑过来，花瓣上的细绒被风吹得轻轻飘。林深蹲下身，把芦花别在小砚的衣襟上，又摘了片芦苇叶，三两下卷成哨子，吹起来有河水流动的调子。
张廷硕坐在岸边整理船绳，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想起高三那年，林深也是这样用槐树叶做哨子，在晚自习后的操场上吹给他们听。那时兰梦绾总说这哨音像“没说完的话”，现在再听，倒满是踏实的暖意。
兰梦绾靠在船帮上翻笔记本，指尖无意间碰到夹在页间的旧信封——是去年整理老房子时找到的，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着片小小的银杏叶，边角已经泛黄发脆。她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折得整齐的信纸，字迹带着少年人的潦草，末尾同样画着半条鲸鱼。
“是高三时没寄出去的信？”张廷硕走过来，瞥见信纸上的字句。林深也凑过来看，指尖落在“想和你们去看河边的芦苇”那行字上，忽然笑了：“当年本来想在毕业旅行时给你们，结果忙着帮你搬去船上，忘了带。”
兰梦绾把信纸展开，让风轻轻吹着纸页：“原来那时候你就想带我们来这儿了。”信里写着林深偶然发现林场的事，说这里的银杏会“记事儿”，芦苇能“藏话”，还说以后要在这里做木工坊，给他们留能坐的木凳、能喝茶的木杯。
“那时候总怕毕业就散了，”林深轻声说，伸手拂去信纸上的细尘，“没想到现在，我们真的带着孩子坐在这儿。”小砚好奇地凑过来看信纸，指着鲸鱼图案问：“这是叔叔们小时候画的鲸鱼吗？比我的木牌小好多呀！”
“是呀，”兰梦绾把信纸折好，放进小砚的衣兜，“以后你帮我们把它藏好，等明年再来，我们给它找个新的家。”小砚用力点头，把衣兜按得紧紧的，像揣着件稀世珍宝。
苏晚提着竹篮过来时，篮子里装着刚烤好的红薯，外皮烤得焦脆，掰开后冒着甜甜的热气。她递给每人一块，笑着说：“林场的老红薯，烤着吃最香，当年林深第一次来，一口气吃了三个。”
小砚咬了口红薯，甜汁沾在嘴角，他指着远处的河面喊：“看！有鸭子！”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群白鸭正排着队游过，水面留下淡淡的水痕，和船尾的痕迹慢慢叠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渐渐柔和，林深和张廷硕把船划回岸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程。小砚抱着鲸鱼木牌，非要把它挂在船尾：“这样鲸鱼就能跟着我们回家啦！”念念则把银铃牌系在船桨上，说要“让风帮鲸鱼唱歌”。
兰梦绾把那封旧信和带刻痕的银杏叶一起夹回笔记本，又往里面放了片新摘的芦苇叶。她看着林深帮小砚擦去脸上的红薯渍，张廷硕帮念念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觉得时光像条温柔的河，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完成的约定，都在慢慢流淌中，长成了最温暖的样子。
车子发动时，小砚趴在车窗上，对着银杏林挥手：“明年我们还要来！带新的鲸鱼木牌！”念念也跟着挥手，银铃牌的声音飘在风里，和远处木牌碰撞的叮当声融在一起。
林深从后视镜里看着渐渐远去的银杏林，忽然说：“明年春天，我们来种棵新的银杏树吧，让它陪着那些木牌长大。”张廷硕点头，兰梦绾笑着看向窗外——路边的芦苇在风里轻轻晃，像在回应他们的约定。
笔记本放在副驾驶座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封面上，夹在里面的银杏叶和芦苇叶，在纸页间留下淡淡的影子。那些刻在木头、信纸、树叶上的痕迹，还有藏在风里、水里、哨音里的心意，都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变成了永远不会褪色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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