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没有滚。他走了进来，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了傅承砚面前。
“温医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傅承砚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当是又一份无聊的治疗方案。
阿墨却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亮起，是“无光会”当夜的画面。
画面经过特殊处理，勉强能看清黑暗中的轮廓。
苏晚卿一身素衣，静立如莲，开始煮水。
“又是这些……”傅承砚的声音里满是暴躁和不耐，他以为这又是温嫕用来刺激他的手段。
“请您看下去。”阿墨说着，点开了另一个分屏窗口。
那个窗口里，是一条跳动的、他无比熟悉的曲线。
——那是他昏迷时，病房监护仪上的心率波形图。
屏幕上，苏晚卿每一次注水，每一次停顿，那水流冲击茶叶发出的“咕噜”声、那壶身与茶海碰撞的微响……其间的节奏、韵律、间隔，竟与他当时心率的每一次起搏、每一次峰谷波动，分秒不差！
阿墨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像最后的审判：
“傅总，‘无光会’举办时，听松庐方圆三十米内，所有高精尖电子设备全部失灵。我只能用最原始的录音笔，在五十米外录下这段声音。”
“我比对过您那晚所有的生命数据。苏小姐不是在表演茶道。她是在用她的茶，隔着五十公里，为你‘校准’心跳。”
“那不是一场给世人看的茶会，那是……一场只为你一人的祭奠，或者说……一场招魂。”
傅承砚的身体，一寸寸僵住。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女人。
在绝对的黑暗里，她闭着眼，神情肃穆，像一个古老而虔诚的祭司，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引子，举行一场不为人知的仪式。
她那么瘦，那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可就是这样一具身体，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放下、已经重生的时候，却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墟上，试图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无光会”……
原来，她的世界没有光，是因为她把唯一的光，都给了他这个身处黑暗的人。
他都做了什么？
他怀疑她，折磨她，逼走了她，让她失去了孩子……可到头来，在他命悬一线时，救他的，还是她。
用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偿还的方式。
平板电脑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傅承砚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
他缓缓地、缓缓地弯下腰，双手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
那呜咽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抑制。
最终，冲破了他二十多年来用冷漠和偏执筑起的坚硬外壳。
“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庄园。
那不是精英的泪水，不是霸总的脆弱。
那是一个走失的孩子，在几十年后，终于看清了回家的路，却发现家早已被自己亲手烧成灰烬时，发出的、最绝望的哀嚎。
他哭了。
哭得像个傻子，哭得肝胆欲裂。
为那个死去的孩子，为那个被他推开的爱人，也为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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