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碎裂声在静默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碎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
几个年轻的学员本能地失声惊呼,却又在瞬间意识到规矩,猛地捂住嘴,但声音已经破坏了这堂课的静默。
就在一片慌乱中,唯有傅承砚纹丝不动。
他保持着绝对的沉默,缓缓脱下脚上的登山靴,赤着脚,一步步走进那片闪着寒光的碎瓷区域。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蹲下身,对上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女孩的眼睛,用刚刚学会的、依旧生涩的手语比划着,示意她看他的动作。
他伸出那双曾掌控商业帝国的手,一寸,一寸,将地上的玻璃残片耐心地捡拾起来,大的,小的,尖锐的,细碎的,没有遗漏任何一片。
他的手指被划破,渗出血珠,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将所有碎片都用一方干净的茶巾仔细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个孩子,用尽全身力气,比出了一个完整的意思:“对不起的,是雷,不是你。”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脚边被碎瓷划出的血痕,看着他温和而坚定的眼神。
终于,“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无声地嚎啕大哭。
苏晚卿就站在不远处的廊柱下,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的指尖,正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那枚曾被他摔碎、后又用金缮修复的陶杯。
那冰冷的裂纹,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此刻的温度。
温嫕在她的观察日记上飞快地写着:“傅先生的手语仍旧生涩得像个初学者,但他学会了用身体语言去补足缺失——低头,代表尊重;侧身,是留出安全空间;伸手时掌心向上,意味着给予和无害。这些都不是课程教的,是他自己在无数次被拒绝后,自己悟出来的。”
一旁的阿墨看着那相拥的一大一小,低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说给苏晚卿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终于开始明白,要靠近一个人,从来不是靠声音能穿透多远的距离,而是让对方,愿意主动走进你的安静里。”
第五日,是结业前的“无言品鉴会”。
每人盲选一杯由不同工艺制作的茶,然后用手势表达自己的感受。
轮到傅承砚时,他接过那碗温热的茶汤,闭上眼,沉默了良久。
在全场寂静的等待中,他缓缓睁开眼,然后,比出了三个连贯的动作。
第一个,指尖并拢,轻轻抚过自己的心口。
第二个,双手交叠,安静地放置在膝上。
最后一个,他抬起单手,坚定不移地,指向了主位上苏晚卿的方向。
——温暖、安定、归属。
满场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卿身上。
她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她垂下眼帘,提起笔,在傅承砚的名字后面,写下评语:“评分:满分。理由:懂沉默的人,才听得见茶声。”
结业那天,孩子们献上了他们集体创作的泥塑茶具,粗糙却充满童趣。
唯独最后一尊小巧的茶宠,被单独用红布包裹着,由那个被他安慰过的小女孩,郑重地交到了傅承砚手中。
他解开红布,呼吸猛地一滞。
那竟是一个缩小版的,他蜷缩着身体,用后背死死压住藤网的造型。
正是沙暴那夜,他守护茶苗的姿态。
在泥塑的底座上,用指甲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手语里的字母拼写——S、H、I、E、N。
傅承砚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猛地转向苏晚卿,眼中翻涌着万千情绪,几乎要冲破沉默的禁锢。
她却仿佛没有察觉,已经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茶具,准备启程。
就在傅承砚眼中的光芒即将黯淡下去的瞬间,她收拾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从行囊侧袋里,拿出一小包用牛皮纸封好的新茶,轻轻放入了他敞开的背包里。
那一瞬间,风恰好从祠堂的破窗吹入,掀起了背包的盖布。
白色的标签朝外,上面是苏晚卿清隽的笔迹,写着八个字:
聋者可闻,盲者可见。
茶香四溢,弥漫在静默的空气里。
她的背影,在这一刻,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车队重新启程,告别了守静一族,继续向着高原最后的无人区腹地进发。
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那份无声的感动中,气氛难得的轻松。
然而,当他们的头车转过一道巨大的山梁,前方的景象让阿墨猛地踩下了刹车。
导航地图上清晰标注的、通往下一个补给点的唯一山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而崭新的断裂面,仿佛整座山都被某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从中断然劈开,彻底封死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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