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镐悬在半空,
月光凉透掌间的裂痕。
山影浸透骨髓,移不走,
它是我体内长出的嶙峋。
子孙的脊梁堆叠成路碑,
血脉里爬满石头的根须。
契约是无声的藤蔓,
勒紧每一个黎明的呼吸。
搬运的何止是土石?
是龟裂的叹息,是年轮碾碎的星粒。
门前的峰峦在晨昏里涨潮,
淹没谷仓,淹没晒场,
淹没了妻子灶边未熄的歌谣。
孙子的孙子数着掌纹计算里程,
石缝里渗出的月光,
已不够浇灌一粒微尘的收成。
而太行王屋仍将姓氏,
刻进每块骨头的凹痕——
山并非沉默的敌人,
它是活着的墓碑,用风刻写碑文。
移山者啊,你最初的誓言,
是否已变成压向万代的峰顶?
当铁锈啃啮最后的镐尖,
抉择的山脊静静审判:
为凿穿永恒而活,
或让血脉在重负下彻底冻结成冰?
“吼——!!!”
又一声震裂寰宇的咆哮!大地彻底狂暴!无数巨大的裂缝如贪婪的魔爪向四面八方撕扯,山体开始了末日般的巨型崩塌!洞外的天空被翻滚的、浓稠如墨的邪云彻底吞噬,血色的闪电如同巨神的鞭子疯狂抽打大地。噬渊的力量正突破最终的桎梏!那庞大的兽影轮廓已凝实如生铁浇筑,岩儿幼小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悬浮起来,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体内苏醒的巨兽彻底撑爆、撕裂!
巫咸脸色剧变,再不顾一切,骨刃带着凄厉刺耳的破空尖啸,化为一道夺命的灰白闪电,直刺岩儿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骨刃即将洞穿稚嫩身躯的刹那——
愚公动了!
他并非扑向巫咸,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虔诚与决绝,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猛然将自己的身躯狠狠砸倒在那些符文的核心交汇点上!
“噗——!”
他咬碎了自己的舌尖,又用尽残存的气力狠狠咬破十指指尖!滚烫的、蕴含着他全部意志、不甘、守护与牺牲的生命精血,如同压抑了万年的岩浆,瞬间迸涌而出!
“以吾愚公之血——承此——山岳之重!!!”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灵魂碎片。饱蘸血珠的十指,如同最沉重、最炽热的刻刀,带着移山者的全部执念与力量,狠狠按向那冰冷、排斥、布满邪恶黑气的古老符文轨迹!
“嗤——嗤啦——!”
如同滚烫的赤铁烙进寒冰!愚公的血指接触符文的刹那,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猩红光焰!浓稠如墨汁的黑气从符文线条上尖叫着腾起,如同亿万条毒蛇疯狂噬咬、侵蚀着他的血肉!无法想象的剧痛瞬间吞噬了他——那是灼烧灵魂的炼狱之火与冻结骨髓的九幽寒冰交织的酷刑!他的指尖皮肤瞬间焦黑碳化,又在移山者不屈的意志和血脉之力的强行驱动下,一寸寸、一分分、带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向前刻划!
他无视了身体崩裂的警报,无视了巫咸震惊的目光,无视了头顶不断砸落、足以将他碾为齑粉的巨石。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濒临湮灭的符文轨迹,只剩下孙子悬浮在巨大兽影中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
他以指为笔!以骨为架!以魂为墨!
用自己的鲜血,沿着那些即将断裂、被黑气污染的古老符文纹路,狠狠地、一笔一划地描摹、覆盖、重铸!
“以吾愚公之骨——镇压——万古之煞!!!” 他咆哮着,生命的火焰在眼中疯狂燃烧。
“以吾愚公之脉——锁锢——至亲之殇!!!” 最后的呼喊带着泣血般的悲鸣。
每一个全新的血符落下,都伴随着他身体的一次剧烈痉挛抽搐,生命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江河般汹涌流逝,疯狂注入那濒死的封印核心。他的鲜血不再是流淌的液体,仿佛被移山者不屈的意志和守护族人的至深祈愿所点燃,散发出灼灼的金赤色光焰!这燃烧的血脉之力,如同熔化的星辰铁水,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志,强行注入那黯淡污浊的符文!玄奥的封印线条被这炽热新生的力量点亮、扭曲、重组、覆盖!一股融合了古老沧桑与新生决绝的奇异波动,如同心脏复苏的搏动,在整个洞窟中震荡开!
那金赤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开始压制、驱散洞窟中幽蓝晶石的光芒!一个巨大无朋、由愚公全身精血绘就的赤金色光罩,如同一口倒扣的炽热洪钟,轰然凝聚成形,将岩儿和那疯狂挣扎的噬渊巨影彻底笼罩!光罩之上,流淌着全新诞生的、由愚公生命书写燃烧的赤金符箓,如同活生生的秩序锁链,带着无匹的威严与牺牲的悲怆,层层叠叠向内收缩、缠绕、锁缚!
“嗷——!!!”
噬渊的咆哮第一次充满了惊怒与如同实质般的恐惧!它感受到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斩断、无法抗拒的束缚之力正在形成!这股力量并非纯粹的外力镇压,而是以一种“同源”的牺牲与守护意志为引,在它借以栖身的躯壳(岩儿)与它狂暴的兽性本源之间,强行构筑起一道燃烧着生命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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