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囤听得心惊肉跳,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仿佛自己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件破烂的、被挑中的工具。
“而我,需要你的‘声音’!”巫真的话语再次转向了他,冰冷的审视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叹息的奇异光芒,“方才我聆听你喘息、闻你惊喝……你虽为一介凡俗说书人,常凭口舌之利谋生,言辞间,竟自生韵律流转,轻重缓急,抑扬顿挫……凡人之音律感悟,于你魂魄深处,竟暗生几分灵性之韵?这或许……是诅咒纠缠下,你魂魄中唯一未被彻底玷污、唯一尚能散发微弱灵光的角落?”
陈满囤茫然。他自幼混迹市井勾栏,凭一张巧嘴模仿百兽、讲述古今,把喜怒哀乐皆融入唱念做打之中,这不过是讨生活的微末伎俩罢了。他从未料到,自己赖以糊口的这点能耐,竟能与上古巫祝那沟通天地鬼神的通灵之音有所关联?这简直荒谬至极!
“无须你懂何为通灵!何为巫音!”巫真厉声打断他的困惑与迷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源自上古的权威,“你只需牢牢记住:欲净化此等邪祟,沟通此间可能尚存一丝清明的山灵残念,驱散那如附骨之疽的诅咒……
一切,皆系于‘声’!你需摒弃凡俗杂念,将全部心神与残存生机,尽数贯注于喉舌之间,以身为器,以魂为引,模仿我即将烙印于你魂魄深处的‘巫祝真言’!”巫真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肃杀,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进陈满囤的意识,“这绝非你往日街巷糊口所用的伶牙俐齿,而是以命搏天、以声撼灵的绝死之途!稍有不慎,邪石反噬,诅咒暴动,你我连同这微羽残魄,顷刻间便会被彻底碾碎,魂飞魄散,永堕污秽深渊!你可敢一试?!”
陈满囤的喘息停滞了,仿佛连洞窟深处的山魈低吼都瞬间远去。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冻结了他每一寸血肉。魂飞魄散?永堕污秽?巫真的话语撕碎了最后一丝侥幸,将他赤裸裸地抛在万丈深渊的边缘。他看不见巫真,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缕残魂投来的冰冷注视,那是一种审视祭品般的目光。
恐惧如万针穿心,密密麻麻,寒彻骨髓。他不过是个挣扎求生的说书人,何曾想过要卷入这等上古的恩怨,对抗那盘踞山心的恐怖邪物?巫真口中的“巫祝真言”,他连听都没听过!模仿?以命搏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求生的本能似濒死野兽的绝命嘶吼,在他胸腔内疯狂肆虐。活下去!只要能摆脱这日夜啃噬的诅咒,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他想起那点纯净孤绝的碧光,想起巫真言语中那深沉的疲惫与不甘。那微光,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纵使它指向绝路。这缕残魂,是唯一的援手,即便它索取的是他仅存的、作为“器物”的价值。
“我……”陈满囤的声音干涩如砂纸磨岩,每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的痛楚,却在这死寂中异常清晰地回荡,“我……敢!”他猛地攥紧了怀中冰冷的微羽琴身,仿佛要将那朽木捏碎,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对抗命运的力量,“来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好!凝神!勿要抗拒!”巫真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集中,如同无形的丝线,骤然绷紧。一股冰冷、沉重,裹挟着古老晦涩韵律的奇异力量,仿若烧红的烙铁,径直穿透肉体的阻隔,狠狠扎入陈满囤的脑海!
“呃啊——!”陈满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惨嚎,头颅仿佛要炸裂开来。它们并非简单的文字或声音,而是由纯粹意念构成的符文,扭曲变幻,散发着亘古苍凉的气息。这些符文蕴含着沟通天地、引动灵力的恐怖威能,仿佛是古代巫师与神灵沟通的媒介,它们的威能如此强大,以至于似乎能跨越时空,连接着宇宙最深处的秘密。然而,它们也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衰败与怨毒,仿佛这些真言本身,已被囚禁的岁月和邪石的污染侵蚀了万载。
符文烙印带来的剧痛远超诅咒发作,灵魂仿若被无数细密的刀刃反复切割、炙烤。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那褴褛的衣衫。眼前那本就扭曲的黑暗视野,彻底被翻涌、咆哮的符文洪流所淹没,无数难以名状的嘶吼、低语、悲泣、诅咒,混杂在符文的信息洪流里,疯狂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身体仿若不再属于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喷涌着无形的痛苦。微羽那冰冷的琴身紧贴着他的皮肉,此刻却仿若一块烧红的烙铁,传导着来自巫真残魂的冰冷意志与那足以焚毁凡俗魂魄的真言之力。
洞窟深处,那一直沉闷低吼的山魈,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爆发出一声更加狂暴、更加焦躁的咆哮!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带着撕裂一切的凶戾,正朝着他瘫倒的位置,轰然逼近!山魈,这种栖息于深山老林的神秘生物,以其独特的外形和暴躁的性格,常常在民间传说中被描绘成一种凶猛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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