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大巴在夜色中穿行,像一个移动的铁皮罐头,密封着疲惫、汗味和四十多个陌生人沉默的呼吸。窗外是连绵的黑暗,偶尔有对面车灯划过,照亮苏清雪苍白如纸的侧脸。她靠在窗边,眼睛紧闭,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颤动。
陈默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身体僵硬,不敢完全放松。后背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但结痂处与粗糙的椅背摩擦,传来一阵阵闷痛。他手里紧紧攥着那部没有任何动静的诺基亚,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握着一块冰冷的墓碑。
五个小时。父母依旧音讯全无。
每一次大巴停靠服务区,他都会惊醒,警惕地观察上下车的每一个人,生怕那些穿着夹克、眼神锐利的男人再次出现。苏清雪在其中一个服务区短暂清醒过片刻,勉强咽下了几口面包和更多的消炎药,然后又昏沉地睡去。她的体温有些高,伤口在发炎。
凌晨三点,大巴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个地图上需要放大好几倍才能找到名字的、灰扑扑的临江小城。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带着江南初夏的黏腻和阴冷。车站破败,灯光昏暗,只有几个等夜班车的零星旅客蜷缩在长椅上打盹。
陈默搀扶着苏清雪走下大巴,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苏清雪被冷雨一激,意识清醒了些,但身体更加虚弱,几乎完全靠陈默支撑才能站立。
“找个……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小旅馆……”她靠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指示,“远离车站……老街……那种……”
陈默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种小地方,管理松散的老街家庭旅馆,是他们这种“黑户”最好的藏身之所。
他拦下了一辆在车站外趴活的、看起来同样破旧的三轮摩托车。司机是个裹着军大衣的老头,睡眼惺忪。
“师傅,去老城区,找个便宜干净的旅店。”陈默把苏清雪扶上车斗,自己坐在她旁边,用身体挡住飘进来的雨丝。
老头嘟囔了一句,发动了车子。三轮摩托突突突地冒着黑烟,驶入被雨水打湿的、空旷无人的街道。
小城在雨中沉睡,只有路灯在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光晕。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狭窄的、散发着潮湿霉味和老旧木头气息的巷口。
“里面,悦来客栈,便宜。”老头指了指巷子深处一个亮着昏暗灯箱的招牌。
陈默付了车钱,再次架起苏清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巷子。
“悦来客栈”的招牌字迹斑驳,门面是老旧的木结构。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混合着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前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正在打瞌睡,电视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地方戏曲。
“住店。”陈默敲了敲台面。
老太太惊醒,推了推眼镜,浑浊的眼睛扫过狼狈的两人,尤其在苏清雪血迹未干的肩头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脸上没什么表情:“单间八十,押金一百,热水晚上十点前有。”
“住两天。”陈默数出两百六十块钱放在台上。老太太慢吞吞地拿出一个泛黄的登记本和一把挂着木牌的钥匙:“三楼,楼梯口右手边。身份证。”
陈默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大姐,我们出来得急,身份证忘带了,你看……”
老太太抬起眼皮,又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评估风险,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押金加五十。”
陈默立刻又补了五十块。老太太收起钱,把钥匙推过来,不再理会他们,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电视机上。
陈默暗暗松了口气,拿起钥匙,搀着苏清雪走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
房间在三楼走廊尽头,狭小,潮湿,墙壁斑驳,除了一张双人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和一台雪花点的老式电视机,再无他物。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面更近的墙壁,采光几乎为零。卫生间是公用的,在走廊另一头。
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陈默将苏清雪小心地扶到床上躺下。她一沾到枕头,似乎就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陷入了昏睡,呼吸微弱而急促。
陈默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发烧了。
他不敢耽搁,锁好房门,从背包里拿出应急药箱,找到退烧药,费力地撬开她的嘴唇,将药片和水喂了进去。然后又重新检查了她肩头的伤口,换了干净的纱布。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累得几乎虚脱,后背的伤口也疼得钻心。
他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和苏清雪不均匀的呼吸,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这间潮湿发霉的囚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分钟,口袋里的诺基亚突然震动了起来!
陈默一个激灵,几乎是触电般掏出了手机!
绿色的屏幕上,终于跳出了一行新的信息,来自那个唯一的号码:
【人已接到,安全,勿念。专注眼前事。另,追兵已至邻市,谨慎。】
父母安全了!
巨大的 relief 像暖流瞬间冲遍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要瘫软下去。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眼眶一阵发热,又被他强行憋了回去。
不能哭。还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信息里说,追兵已经到了邻市。他们的行踪,对方似乎也能摸到一些脉络。这个小城,恐怕也待不久。
他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苏清雪。她需要医生,需要更安全的环境,需要破解U盘里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积满灰尘的窗帘缝隙,看向外面依旧下着雨的、灰蒙蒙的街道。
雨幕之中,这个陌生的小城显得安静而诡异。他不知道哪里藏着危险,也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何方。
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父母,为了身边这个生死与共的“同伴”,也为了……那个被夺走、必须亲手夺回来的人生。
他回到床边,看着苏清雪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的眉头,低声地,仿佛在对自己发誓:
“我们会搞清楚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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