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李琟心上。
李琟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了看手里那个小小的存储体，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为了救他而数次濒临绝境的年轻人，浑浊的眼睛里，挣扎、恐惧、羞愧……最终，一种近乎绝望的责任感占据了上风。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
“我……我跟你们走。”他哑声道。
陈默看着苏清雪三言两语就稳住了濒临崩溃的李琟，心中对她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这个女人，在绝境中展现出的坚韧和领导力，远超他的想象。
“休息十分钟。”苏清雪做出决定，“补充热量，然后出发。”
她从背包里拿出最后几块高能量巧克力，分给陈默和李琟。自己也小口啃着，同时再次研究GPS上的路线，寻找着可能相对安全的路径。
十分钟后，三人清理掉洞口的积雪，重新踏入凛冽的寒夜。
这一次，苏清雪走在最前面，陈默搀扶着李琟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齐膝深的积雪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海拔在升高，空气愈发稀薄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李琟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陈默身上，机械地迈动着双腿。陈默咬紧牙关，感觉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阵阵抽搐，后背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苏清雪不时停下来，借助GPS和月光确认方向，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山势，提防着可能的雪崩和……追兵。
两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苏清雪所说的那片雪崩高发区。
那是一片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相对开阔的U型谷地，坡度平缓，但两侧的山体陡峭，堆积着厚厚的、看起来极不稳定的积雪。月光下，整片谷地白得瘆人，寂静无声，仿佛一头沉睡的白色巨兽。
“跟紧我的脚印，动作要轻，不要发出大的声响。”苏清雪压低声音嘱咐，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选择了一条贴着左侧山脚、相对阴影处的路线，那里的积雪看起来冻结得更结实一些。
三人排成一列，苏清雪打头，陈默和李琟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死亡区域。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在此刻都被无限放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
走到谷地中央时，异变再生！
不是雪崩，也不是追兵。
一直勉强支撑的李琟，突然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前栽去！
“小心！”陈默惊呼一声，想要拉住他，却因为自己也体力不支，被带得一个踉跄！
两人一起摔倒在雪地里！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在寂静的谷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在同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层碎裂声，从他们脚下传来！
紧接着，是更大范围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连绵脆响！
“糟了！是冰裂缝！”苏清雪脸色骤变，猛地回头！
只见陈默和李琟摔倒的地方，积雪塌陷下去，露出了下方一道深不见底、漆黑幽深的冰裂缝！陈默的半边身子已经滑了进去，全靠他一只手死死扒住了裂缝边缘一块凸起的冰棱！李琟则更糟，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悬空，只有脚还被陈默下意识地抓着！
“抓住！”陈默嘶吼着，手臂青筋暴起，感觉那块救命的冰棱正在 rapidly 松动！刺骨的寒气从裂缝深处涌上来，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苏清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扑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向他们，同时解下自己腰间的绳索。
“坚持住！”她将绳索的一端飞快地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抛向陈默，“抓住绳子！”
陈默松开扒着冰棱的手，一把抓住了绳索！与此同时，他扒着的那块冰棱也“啪”一声断裂，掉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苏清雪被绳子传来的巨大力道拖得向前滑了一米多，她死死用冰镐（之前在一个登山者遗弃的营地找到的）钉入身下的冰层，才勉强稳住！
“啦！！”她对着陈默吼道，身体后仰，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拖拽！
陈默也借着绳索的力量，双脚蹬着裂缝边缘，一点点地将自己和几乎昏迷的李琟往上拉！
每一厘米都无比艰难！裂缝中冒出的寒气几乎要将他们冻僵！李琟死沉死沉，毫无反应！
就在陈默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脱力断裂时，他和李琟终于被苏清雪合力拖出了冰裂缝，瘫倒在坚实的雪地上，如同离开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泡。
劫后余生。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在谷地中回荡。
刚才的险情，消耗了他们最后一点力气。
苏清雪解开腰间的绳索，走到裂缝边缘，向下望去，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让她也感到一阵后怕。她回头看了看瘫软在地的两人，又看了看GPS上依旧遥远的气象站，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少出现的……无力感。
还能撑到那里吗？
她走到陈默身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和肩膀。
“还能走吗？”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
陈默抬起头，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那双依旧清亮的眼睛，咧了咧僵硬的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
“死不了……”他声音沙哑，“就得……走下去。”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昏迷不醒的李琟，咬了咬牙。
“帮我……把他扶起来。”
苏清雪看着他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将李琟架起，如同拖着沉重的沙袋，一步一步，朝着谷地另一头，那片象征着微弱希望的、未知的气象站方向，艰难跋涉。
身后的冰裂缝，如同大地咧开的嘲讽的嘴。
而前方的路，依旧漫长，且布满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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