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落在父亲鬓角的白发上,亮得像撒了把碎银,他指节粗大,虎口处沾着点草药的绿汁,连父亲左耳后那颗淡褐色的痣旁,新添的细纹都看得真切——那是去年冬天,父亲为了给他寻驱寒的生姜,在雪地里摔了一跤,眉骨磕在石头上留下的。
“孩子,你怎么回来了?”江仲山听见动静,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时,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江离刻在心底的温和。
他伸手想摸江离的头,动作里带着惯有的亲昵,“是不是在外面受了苦?”
江离的鼻尖先酸了,眼眶瞬间热得发涨。他下意识蜷起指尖,想抓住父亲的手——记忆里父亲的手,掌心有常年磨药的薄茧,指腹因为抓药而泛着点黄,可眼前这双手,却光滑得没有一丝痕迹。
是幻境。这个念头像冷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了些。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放得很轻,却每个字都透着坚定:“爹,我没受苦。药庐虽没了,但您教我的‘医人先医心’,我一直记着。我现在在学本事,等我学好了,就去找长生会,为您,为清溪镇所有枉死的人报仇。”
江仲山的眼神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淡了些,“报仇哪有那么容易?爹只盼你平平安安的……”
他的话音还没说完,指尖就开始散成轻烟,石凳、药碾、老梨树,也跟着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溪河边的暖风。
风里带着水汽的湿润,耳边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像风铃般撞在心上。
江离转头,就看见清清站在河岸边:她扎着双丫髻,发梢系着浅红色的绒绳,绒绳被风吹得轻轻晃;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裙,裙摆上沾着点河边的泥点——那是去年夏天,她跟着江离去摸鱼时,不小心摔在泥里蹭上的,当时她还哭鼻子,说裙子脏了后娘要骂她,江离哄了好久才哄好。
清清手里攥着颗红透的山枣,踮着脚往江离身边跑,小皮鞋踩在河边的青草上,发出“沙沙”的响。
“阿离哥!你怎么才来呀?”她跑到江离面前,仰着小脸笑,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摘了好多山枣,你看,这个最甜!”
说着,就把手里的山枣递过来,攥着山枣的指尖沾着点枣汁,黏糊糊的——是江离记得的触感,小时候两人分吃山枣,她总爱把最甜的那颗塞给他,指尖的枣汁蹭在他手背上,要好久才洗得掉。
江离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发闷。
“丫头……”江离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住了清清。
她的身子很轻,像片羽毛,衣服上沾着河边青草的气息,连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对不起,是阿离哥没用,没护好你,没护好清溪镇……”
清清没说话,只是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像以前受了委屈时那样依赖他。
江离慢慢松开手,猛地转过身,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留在这幻境里,忘了他还要去报仇,还要去完成父亲和道长的嘱托。
他闭紧双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掌心传来的痛感压过心底的不舍,再睁眼时,河边的风、清清的笑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换成了座荒废的古庙。屋顶破了个大洞,阳光从洞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圆形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落在积满灰的香炉上。
灵心道长就站在光斑旁,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道袍,腰间系着根旧布带,布带的末端磨出了毛边;手里握着柄磨损严重的拂尘,拂尘的鬃毛掉了好几根,却依旧被他打理得整整齐齐,尾端还系着颗小小的木珠。
“长生会的势力,比你想的要大得多。”道长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压在江离心上,他走近两步,拂尘轻轻扫过江离的肩头,拂去看不见的尘埃,“你资质寻常,开始修行还比旁人迟,修行之路本就艰险,再去招惹长生会,不过是拿鸡蛋碰石头。听我的,找个没人认识的小镇,开家小铺子,安稳过一辈子,不好吗?”
江离看着道长熟悉的面容,心里却没有半分动摇。
他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迎上道长的视线,声音清晰而沉稳:“道长,我已经进了青云道院的试炼了。我知道长生会强,也知道我资质不好,可我不能退——清溪镇的人、爹、清清,还有您,都在看着我,我不能让你们失望。”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道长留给他的青色符箓,青符的边缘微微皱起,“我还想着,等我学好了本事,报完了仇,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再见到您。”
灵心道长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笑了。他抬起拂尘,轻轻敲了敲江离的额头,力道很轻,像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你这孩子,倒比我想的执拗。”
话音落下时,他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像被阳光融化的雪,“走吧,别停在这儿了,你的路还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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