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青年赵四,是个游手好闲、心胸狭隘的主。他素来瞧不上林晚这个“灾星”,但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嫉妒着林晚那张即便常年营养不良、饱受摧残,却依旧难掩清秀俊逸的皮囊。这种嫉妒,在王老五粪坑事件后,发酵成了更深的怨毒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懑。凭什么一个灾星,一个被全村唾弃的人,不仅能“安然无恙”,还能让王老五那样的人吃那么大的亏?他觉得林晚身上那股邪门劲儿,是对他们这些“正常人”的挑衅。
这口恶气憋在心里,让他坐立难安。他不敢像王老五那样直接动手——那粪坑的滋味想想就让人作呕。但他想到了一个更阴损的办法。他知道林晚家境贫寒,常年挣扎在温饱线上,对钱财之物定然渴望。
这日午后,赵四瞅准林晚从后山捡柴回来的时机,假意迎了上去,脸上堆起一种虚伪的热络。
“晚哥儿,忙着呢?”赵四挡在林晚面前,目光闪烁。
林晚脚步一顿,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吭声。赵四平日里没少跟着其他人一起嘲弄他,此刻的态度转变,透着古怪。
赵四也不在意,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前几日在后山那片老林子边上,看见一株老山参!看那芦头和老皮,年份绝对不短!这可是能卖大价钱的宝贝!”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林晚的表情。
林晚眉头微蹙。老山参?后山那片靠近乱坟岗的老林子,阴气重,村里人平时砍柴都尽量避开,怎么会有罕见的山参?
见林晚不信,赵四又添油加醋:“我认得那品相,绝对错不了!要不是我那天急着回家,就自己挖了。想着你日子艰难,这才告诉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挖到了,卖的钱分我三成就行!”他摆出一副“我为你着想”的仗义模样。
林晚心中疑虑更重。赵四会有这么好心?但他看着赵四那看似真诚的脸,又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米缸,和身上破得几乎无法蔽体的衣服。连日来的“好运”——走路不摔跤、水缸自动满、甚至王老五的倒霉——确实让他在恐惧之余,生出了一些以往不敢有的侥幸心理。或许……或许这次也是“好运”的一部分?那个无形的存在,会保护他吧?
一种混合着渴望、侥幸和一丝被“庇护”后滋生的、微小的胆气,让他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在哪儿?”
赵四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连忙道:“不远,就在后山,我带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山。起初还是村民常走的山路,但越往前走,路径越是荒芜。周围的树木变得高大茂密,枝叶交错,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光线迅速黯淡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腐烂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带着甜腻的怪异气味。四周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稀少了许多。
林晚的心渐渐提了起来,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脊椎。他停下脚步:“赵四,到底在哪儿?”
赵四回头,脸上那伪装的热情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他指着前方不远处,那里树木略微稀疏,露出了一片荒草丛生、歪歪斜斜立着几块残破墓碑的乱坟岗。几座孤坟早已塌陷,露出黑黢黢的洞口,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口。枯黄的蒿草长得比人还高,在微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无形的低语。
“就在前面那片坟地边上,快到了。”赵四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
林晚头皮一阵发麻!这片荒坟,是槐树村有名的极阴之地,据说早年是乱葬岗,埋的都是横死、夭折之人,怨气极重。村里老人严厉告诫小辈,绝不可靠近,就连最胆大的猎户也不会轻易涉足。太阳明明还未落山,那片区域却仿佛自成一体,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阴翳之下。
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转身就想往回走。
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赵四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背后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
“你给我进去吧!”
林晚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后心,脚下不稳,惊叫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直接冲进了乱坟岗的深处!脚下被盘根错节的荒草和裸露的树根绊住,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手掌和膝盖传来一阵刺痛,沾染上冰冷潮湿的泥土和腐烂的草叶。
赵四则迅速后退,躲到一棵巨大的、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狼狈不堪的林晚,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快意的狞笑:“灾星!好好在你该待的地方享受吧!看这里的野鬼冤魂,收不收你这天厌之人!”
说完,他似乎也不敢在这地方久留,生怕沾染上晦气,又或者怕林晚身上那“邪门”的东西波及到自己,慌忙转身,沿着来路飞快地跑了,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四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沾满了泥污和草屑,手掌被粗糙的地面擦破,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得这些,巨大的恐惧已经攫住了他。
他环顾四周。
歪斜的墓碑上,字迹早已模糊不清,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污渍。残破的坟茔如同大地溃烂的脓包,散发出陈腐的泥土气息。高大的树木投下浓重的阴影,将这片区域笼罩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空气冰冷刺骨,比外面低了不止一度,那股甜腻的腐臭味似乎更浓了。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仿佛从每一个墓碑后、每一个塌陷的坟洞里、每一片晃动的荒草阴影中投射过来,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这里的气息,与他身边那白衣女子的清冷孤寂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狂暴、混乱、以及一种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纯粹的怨毒与死寂!
他被困住了。
被赵四的恶意,也被他自己的侥幸心理,困在了这片生人勿近的绝地。
而这一次,那个一直“庇护”着他的存在,会来吗?她能对抗这一整片荒坟累积的阴邪之气吗?
林晚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连血液都仿佛冻结了。他听到了,除了风声,似乎还有别的、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木头般的声响,从身后那座半塌的坟包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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