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敲到第三响时，谢无咎出现在城南的贫民窟边缘。
这里的房屋比碎石镇的矿洞还要破败，歪斜的木棚子挤在一起，空气中飘着馊水和劣质熏香的混合气味。
几个裹着破布的孩子蹲在垃圾堆旁翻找，看到谢无咎怀里的麻袋，眼睛都亮了。
他放慢脚步，从麻袋里抓出两把灵米撒过去。
孩子们像受惊的麻雀般散开，又在远处犹豫地捡起米粒。
黑市入口藏在一间废弃的肉铺里，门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万商会的标志。
两个穿黑色劲装的守卫背对着街口，腰间挂着生锈的长刀，其中一个脸上果然有道横贯鼻梁的疤痕。
谢无咎把麻袋放在地上，故意让灵米洒出来一些，然后佝偻着背走过去，装作讨水喝的样子：“官爷，能给口水吗？”
疤脸守卫转过身，三角眼扫过谢无咎的兽皮甲和玄铁链，嘴角撇了撇：“滚远点，这里不是要饭的地方。”
“我有东西卖。”谢无咎从怀里掏出破布包，露出里面的深海玄铁碎块，“从无妄海捞的，换点灵米钱。”
疤脸的眼睛眯了起来，蹲下身捏起一块玄铁，用拇指蹭了蹭表面的孔洞。
他的动作很专业，指尖在暗红色纹路处反复摩挲，突然抬头：“从哪来的？”
“海难漂来的。”谢无咎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警惕，“我兄弟为了捡这个，被海兽咬断了腿。”
疤脸嗤笑一声，把玄铁扔回布包：“黑市规矩，进门先交‘通行费’。要么拿十枚下品灵晶，要么……”他指了指谢无咎的玄铁链，“拿这个抵债。”
谢无咎的心沉了下去。
十枚灵晶相当于普通凡民几个月的收入，他身上只有从洛玄的手下那里抢来的几枚下品灵晶。
玄铁链更是不能交。
“官爷通融下，这玄铁……”
“少废话！”另一个守卫不耐烦地拔刀，刀光在月光下闪着冷芒，“要么交钱，要么滚，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谢无咎的右手悄然握住玄铁链的末端，气血在经脉里缓缓凝聚。
他能感觉到疤脸身上微弱的灵气波动——是个灵徒境的灵术者，对付起来不难，但动手就会暴露身份。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肉铺里传来：“让他进来。”
疤脸和守卫同时僵住，像被掐住脖子的鹅。
谢无咎抬头望去，肉铺的阴影里站着个穿黑色短打的青年，面戴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腰间挂着七枚颜色各异的令牌。
“夜……夜影大人？”疤脸的声音突然变尖，像老鼠见了猫。
被称为夜影的青年没理他，目光落在谢无咎怀里的布包上：“深海玄铁，纯度多少？”
谢无咎握紧玄铁链，这声音比普通男子尖细些，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他想起离开黑石部落时，墨山留下的话：万商会，夜影。
只是不知其人到底如何，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说。
“不知道。”谢无咎故意粗着嗓子，“只知道泡水喝能强身健体。”
夜影突然笑了，笑声透过面具传出来，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擦：“跟我来。”转身走进肉铺深处。
疤脸擦了擦额头的汗，冲谢无咎挥挥手，眼神里带着警告。
谢无咎提起麻袋跟上夜影，身后传来守卫的嘀咕：“哪来的土包子，居然能让夜影大人亲自接待……”
肉铺后面是条狭窄的通道，两侧点着幽蓝色的磷火，照亮墙壁上的涂鸦——大多是灵术者嘲笑炼体者的粗俗画。
夜影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谢无咎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气血在缓慢流动，不像普通灵术者，倒像是……
“到了。”夜影停在一扇石门前。
他没有回头，“把深海玄铁拿出来。”
谢无咎解开布包，将拳头大的深海玄铁碎块递过去。
夜影接过来，用拇指摩挲着玄铁表面的孔洞，突然做出一个让谢无咎震惊的动作——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深海玄铁的断面。
“咸中带涩，煞气纯度八成。”夜影收回舌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黑石部落的‘地火淬炼法’，除了他们，没人能把煞力封进玄铁里。”他把玄铁扔回给谢无咎，“你是黑石部落的？”
谢无咎接住玄铁，掌心的汗水浸湿了破布：“不是。”
“最好不是。”夜影从腰间解下一枚黑色令牌，扔在石门的凹槽里。
石门发出沉重的响声，缓缓向内打开，“进去吧，黑市规矩：只许看，不许摸，不许问来路。”他侧身让开，青铜面具在磷火下泛着冷光，“对了，你的玄铁链不错。”
谢无咎走进石门时，听见身后传来夜影的声音：“明天天亮前离开，黑市的人不喜欢太阳。”
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像个巨大的溶洞，顶部垂着发光的钟乳石，将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数十个摊位沿着岩壁排列，摊主们大多戴着面具或兜帽，只有伸出的手在比划价格。
空气中弥漫着矿石、草药和灵晶的混合气味，比天工城的集市还要浓郁。
谢无咎把麻袋放在脚边，装作挑选摊位上的劣质草药，眼睛却在快速扫视。
左侧摊位摆着生锈的兵器，摊主是个穿兽皮甲的壮汉，腰间挂着和黑石部落相似的狼牙项链；
右侧摊位堆满卷轴，一个戴眼镜的老者正用羽毛笔在账本上记录，笔尖闪烁着微弱的灵光——是灵术者。
他的目光停在中央的高台上。
那里没有摊位，只有个穿红色长袍的女人在拍卖，手里托着个水晶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
“噬骨藤汁液，炼体者突破炼筋境的辅助材料，起拍价二十下品灵晶！”女人的声音带着穿透力，台下立刻有人举牌。
谢无咎的心脏猛地一跳。
噬骨藤汁液，这东西混合嗜血藤的汁液，能加速气血流转。
他摸了摸怀里的深海玄铁，按照铁头的说法，这么大块深海玄铁至少能换五十下品灵晶。
“三十！”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
谢无咎循声望去，是左侧摊位的兽皮甲壮汉。
对方也在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露出黄黑的牙齿。
“三十五！”另一个声音从右侧传来，戴眼镜的老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寒光。
灵术者也来抢炼体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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