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给赖大任何开口辩解的机会,而是猛地转身,面向台下数百名仆役,将那册子高高举起,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族长的威严与怒火!
“此獠,身为家生三代之奴,食我贾家之禄,享我贾家之福,却不思报主之恩,反行七大逆罪!”
“其一,中饱私囊,巨额贪腐!将我贾家百年基业,视作自家钱囊,上下其手,侵吞何止万两!”
“其二,结党营私,架空主子!安插亲信,把持要害,使我阖府上下,竟只闻赖家之名,不识贾府之威!”
“其三,僭越本分,奴强主弱!宅邸之奢,用度之靡,竟远超主子!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
“其四,府内盘剥,放利吸血!视同僚如鱼肉,设圈套,放高利,逼得人家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其五,交结外官,卖主求荣!”
“其六,监视家主,暗通款曲!”
“其七,欺瞒长辈,败坏门风!”
“凡此种种,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将我贾府诗书传家的清誉,毁于一旦!”
当贾政将赖家的七大罪状一条条公之于众时,彩棚内的气氛,早已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贾母端坐于正中的太师椅上,一身石青色团花大斗篷,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手中那串盘了几十年的蜜蜡佛珠,早已停止了转动,只是被她死死地攥在掌心。
她双目微阖,面沉如水,仿佛一尊不动明王,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
但只有离她最近的鸳鸯,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攥着佛珠的手,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冒犯和背叛后,滔天的愤怒。
而贾政,每念一条罪状,便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浩然正气与滔天怒火交织而成的威压,压得台下的仆役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这种将罪恶公之于众,以正义之名行雷霆之罚的权力感。
他知道,这些词句是宝玉连夜为他草拟的,这些罪证是凤丫头不眠不休查出来的。但此刻,从他口中说出,便代表着贾家的法度,代表着他这个族长的意志!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行刑鼓,那“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中一颤。
“人证物证俱在,其心可诛!”
他指着早已瘫软如泥的赖大,声音洪亮如钟,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赖家身为家生三代之奴,罪大恶极!今日,我便以贾氏族长之名,依家法处置!”
他从贾芸手中,接过那份早已拟好的罪责单,开始宣判:
“首恶赖大!即刻起,革去其荣国府总管之职!念其母曾伺候老太太一生,留其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重责八十大板,刺‘背主’二字于额上,割去舌头,断其手筋脚筋!发往黑山村最苦寒的庄子,带枷圈禁,终身劳作,非死不得出!”
“逆子赖尚荣!身为奴子,不思本分,其心可诛!重责一百大板,打断双腿,废其男根!将其与家中所有女眷,一并打入另册,发卖至辽东最远的矿山为奴,永世不得还京!”
“其余人等!赖大家的,治家不严,同恶相济,各杖责四十,发卖出府!赖家其余家仆,凡未参与其事者,念其不知情,分派各处当差,但三年内月例减半,以示惩戒!”
判决一下,行刑的家丁立刻上前,在赖家众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将他们一一拖向早已备好的刑凳。
贾政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只是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因恐惧而惨白的脸,用他那带着余怒的声音,发出了最后的警示。
“今日之事,望诸位引以为戒!我贾家,不亏待任何一个忠心之人,但也绝不容忍任何一个吃里扒外的硕鼠!”
他话音刚落,早已按捺不住的行刑家丁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赖尚荣还在疯狂地咒骂,却被两个家丁死死按在长凳上,堵住了嘴。那浸了水的厚重板子,带着风声,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臀腿之上!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在死寂的演武场上,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骇人。
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场下数百名仆役的心上。
起初,赖尚荣还在剧烈地挣扎,但很快,他的挣扎便化作了无力的抽搐,只剩下喉咙里发出的、被布条堵住的“呜呜”哀鸣。
不过二十板下去,早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整个人如同死狗一般,瘫在凳上,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另一边,赖大则被按跪在地。两个婆子死死地撬开他的嘴,另一个经验老到的,竟真的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在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利落地一搅一割!
赖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声音,已不似人声!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汩汩流出,滴在身前冰冷的石板上,染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这一幕,太过血腥,太过残忍!
台下的主子们,早已是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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