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血迹与杀意尚未被山风完全吹散,新的危机感已如影随形。
神宫执法使的陨落,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巨石,必将引来更严密、更强大的搜捕。
栖身不过一日的山洞,已不再安全。
希钰玦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在绒柒忧心忡忡的注视下,以指为笔,蘸着尚未干涸的露水,在掌心勾勒出简易的方位图。
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紫眸中的意志却如磐石般坚定。
“此地不宜久留。”他声音低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不容置疑,“走。”
没有多余的行囊,只有彼此。
希钰玦大部分重量几乎都倚靠在绒柒娇小却倔强支撑的身躯上,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绒柒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搀扶着他,粉晶般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竖得笔直,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亡命天涯的仓惶,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他们不再停留于同一片山林。
希钰玦凭借其远超常人的神识和对天地气机的微妙感应,总能在那张无形的追捕大网合拢前,寻找到最不易被察觉的路径,指向下一个临时栖身之所。
从雾气缭绕、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到怪石嶙峋、只有飞鸟偶至的险峻峰峦;从荒草丛生、残垣断壁的破庙,到人迹罕至、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幽深峡谷。
他们的足迹仓促而隐秘,踏过晨露,披星戴月,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夜。
环境的变换,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艰辛。
森林中潮湿阴冷,瘴气弥漫;峰顶寒风刺骨,空气稀薄;破庙四面漏风,时有蛇虫鼠蚁惊扰;峡谷底部黑暗逼仄,唯有头顶一线天光。
绒柒从未经历过如此颠沛流离。身体的疲惫、对未知的恐惧、对希钰玦伤势的担忧,时刻折磨着她。
但她从未抱怨,也从未退缩。
她学着辨认可食用的野果和清泉,用柔软的苔藓为他擦拭额角的冷汗,在寒冷的夜晚,不顾自己瑟瑟发抖,也要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试图用自己微薄的体温驱散他那源自神魂深处的寒意。
希钰玦的状况时好时坏。
强行压制伤势和频繁转移,极大阻碍了他的恢复。
他时常在深夜因剧痛而惊醒,咳出的淡金色血液似乎成了常态。
但他看向绒柒的目光,却在那持续的虚弱与痛楚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冰封的紫眸深处,审视与探究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越来越深的依赖与……柔和。
一次,他们暂时藏身于一个位于瀑布之后的水帘洞中。
轰鸣的水声隔绝了外界,氤氲的水汽带着清凉。
绒柒正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手背上再次渗血的裂痕,却听到他极轻地开口:
“怕吗?”
绒柒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他平静的眸光。
她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老实回答:“怕……但更怕你丢下我。”
希钰玦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她沾染了尘土、却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眸,最终落在洞外那奔腾不息的水幕上。
“不会。”他声音很轻,却像是一种承诺,融入了瀑布的轰鸣里。
又一次,他们混入了一个远离尘嚣、河道纵横的水乡小镇。
租住在临河的一艘废弃乌篷船上,听着橹声欸乃,看着炊烟袅袅。
短暂的宁静中,绒柒趴在船头,看着水中嬉戏的游鱼,眼中流露出久违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好奇与轻松。
希钰玦靠坐在船舱内,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夕阳的余晖为她雪白的绒毛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与这江南水乡的温婉奇异融合。
他冰封的心湖,似乎也被这安宁的暮色与那抹专注的身影,熨帖出一丝极淡的暖意。
然而,这份宁静依旧是偷来的。不过两日,小镇上空再次掠过陌生的神识探查。
无需多言,只在夜色深沉时,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该走了。”
绒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熟练地收拾起(其实并无多少)行装。
他们再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从水乡的柔波,奔赴下一处未知的藏身地。
不断变换的风景,颠沛流离的艰辛,无处不在的危机。
这一切,如同粗糙的磨石,磨砺着他们的意志,也淬炼着彼此之间那份在绝境中滋生、在相依中沉淀的情感。
亡命天涯,前路未卜,但他的手始终不曾松开,她的身影始终紧紧相随。
这天地虽大,危机四伏,却仿佛只因有彼此在侧,便不再是孤身流浪。
喜欢我,兔子,撬动三界请大家收藏:(m.2yq.org)我,兔子,撬动三界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