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点内的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伤员微弱的呼吸声中缓慢流逝。应急灯的光芒稳定却冰冷，映照着每个人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苏媚依旧昏迷，断腿上被酒精圈定的金属菌丝暂时蛰伏，但那微微的搏动提醒着众人，危险并未远离。
陆沉重新加固了气密门的闭锁装置，并设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机关。周老伯清点着所剩无几的食物和药品，眉头紧锁。林砚则再次翻阅那些从储藏柜找到的研究记录，试图找到更多关于金属菌丝、抑制装置或是“神使”的线索，但收获寥寥。
小卓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昏迷的苏媚，又看了看被安置在角落、早已僵硬的张浩的尸体。这一路来的血腥、背叛、死亡，以及自身在战斗中的无力感，像沉重的石块压在这个尚未完全成年的少年心头。他看到了林砚的果决狠厉，看到了陆沉的沉稳强大，也看到了周老伯的坚韧守护，而自己……除了开枪时扣动扳机的颤抖，似乎什么都做不好。
当陆沉检查完防御，走到一旁坐下，习惯性地开始擦拭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军刺时，小卓忽然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倔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开口：
“陆大哥，”他说，“我想学格斗。请你教我。”
突如其来的请求，让观察点内其他三人都愣了一下。
周老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知道，在这吃人的末世，孩子迟早要面对这些，早点学会保护自己，或许是好事，尽管这过程注定残酷。
林砚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小卓。她能理解少年心中的恐惧和想要变强的渴望。前世，她也曾经历过从软弱到被迫坚强的蜕变。她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沉，看他如何回应。
陆沉擦拭军刺的动作没有停，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小卓握紧了拳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不想再拖后腿！不想下次遇到危险，只能躲在你们后面！我想……我想能保护周爷爷，保护林姐姐，也保护我自己！”他看了一眼苏媚，“我不想变成那样，也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变成那样！”
话语朴素，却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
陆沉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起眼，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看向小卓。他的目光没有评判，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仿佛在掂量一块未经锻造的粗胚。
“会很苦。”陆沉只说了三个字，言简意赅。
“我不怕！”小卓立刻回答，挺直了尚显单薄的胸膛。
“可能会死。”陆沉又加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指的是训练中的意外，更是指学会之后，将要直面更多、更危险的战斗。
小卓的脸色白了一下，但眼神里的火焰并未熄灭，他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宁愿在战斗中死，也不想因为弱小憋屈地死！”
少年的话语掷地有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陆沉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好。”他站起身，将军刺插回鞘中，“从最基础的开始。现在，这里，就是你的第一堂课。”
他没有选择复杂的招式，甚至没有立刻教他如何攻击。而是开始讲解在最危险的近身遭遇战中，如何利用环境、如何保持平衡、如何在被扑倒时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要害、如何利用身上任何可能的东西（钥匙、石块甚至牙齿）进行最原始的反击。
陆沉的讲解冷静、直接，甚至有些冷酷，剥离了一切花哨，只剩下赤裸裸的生存技巧。他让小卓站在空地中央，亲自示范如何在不同角度的推力下稳住下盘，如何利用翻滚卸力，如何在被扼住喉咙时争取那零点几秒的喘息之机。
小卓学得很认真，尽管动作笨拙，摔倒了无数次，膝盖和手肘很快就磕碰得青紫，但他每次都咬着牙立刻爬起来，眼神里的光越来越亮。
周老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疼，却没有干涉。
林砚也收起了文件，靠在墙边观察着。她看着陆沉一丝不苟地纠正小卓的动作，看着他偶尔出手“测试”时那精准而克制力道，看着少年在一次次的摔倒与爬起中，眼神逐渐褪去迷茫，染上了一丝属于战士的坚毅。
这不仅仅是格斗教学，更是一种意志的锤炼，一种在末世生存心态的转变。
训练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小卓体力耗尽，几乎站不稳，陆沉才叫停。
“今天到此为止。记住我刚才教你的，身体记住，不是脑子。”陆沉说完，便不再多言，重新回到门边，继续他的警戒。
小卓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酸痛，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疲惫和兴奋的神采。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苏媚，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她要醒了？
林砚立刻走到苏媚身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她的状况。
苏媚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却又无比艰难。断腿处的金属菌丝，似乎也因为宿主意识的苏醒，而泛起了更加明显的暗红色光芒。
她苍白的嘴唇翕动着，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
“门……不能……直接……开……有……陷阱……”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但这条突如其来的警告，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因为训练而稍显活络的气氛上。
门不能直接开？有陷阱？
林砚的心猛地一紧，看向那枚静静躺在掌心的钥匙。
通往“核心”的道路，果然布满了致命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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