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与旧书墨香
初三暑假篇 第四章 蝉鸣里的笨拙开场
奶奶把印着“社区书店”字样的招聘启事拍在我桌前时，风扇正呼呼转着，吹得纸角卷起来又落下。“舟舟，你这性子太闷了，”她坐在竹椅上，手里的蒲扇一下下拍着腿，“初三不用中考，暑假正好去锻炼锻炼，见人多说话，别总闷在屋里。”
我盯着那张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其实我不想去——一想到要和陌生顾客说话，要记清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心脏就像被攥紧了似的发慌。
但奶奶眼里的期待太沉，还有前几天林溪爸妈碰到我时，笑着说“让林舟去试试也好，溪溪那丫头也闲不住，正好能互相照应”。
我听到林溪也去，心里才好受一些，因为我自己的性格确实一个人面对有些抗拒。
7月最后一天，我揣着奶奶给的五十块零花钱，磨磨蹭蹭走到社区深处的书店。
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阿姨，姓陈，说话声音软软的，没给我太多压力，只指了指靠窗的一排书架：“先从整理畅销书开始吧，记住分类，别放错就行。”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外机的嗡嗡声和偶尔的翻书声。我踮着脚把散乱的书一本本归位，指尖触到书脊上的烫金字，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可没过多久，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姑娘过来问我有没有《小王子》，我盯着她的运动鞋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在第三排少儿区”，最后还是陈阿姨过来解了围。
小姑娘走后，我靠在书架上，脸颊发烫。原来和人说话这么难，我果然还是做不好。
“林舟？”
熟悉的声音像冰镇汽水，猝不及防地浇在我发烫的心上。
我猛地抬头，就看见林溪站在书店门口，手里拎着两个透明塑料袋，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看见我，眼睛弯成了月牙，快步走过来：“我就猜你在这儿，奶奶说你今天第一天上班。”
她把一个塑料袋塞给我，里面是瓶冰镇橘子汽水，还有一小袋杏仁酥。“我妈烤的，给你带点垫肚子。”她指了指我手里还没整理完的书，“怎么样，难不难？”
我捏着冰凉的汽水瓶，指尖的温度透过塑料传过来，稍微压下了些慌乱。“还好……就是刚才有人问书，我没说清楚。”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赶紧低下头，怕她看见我泛红的耳根。
林溪“噗嗤”笑了，蹲下来帮我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没事啦，你才第一天，慢慢练。陈阿姨人很好的，不会说你的。”她拿起一本《百年孤独》，踮脚放进最高一层的书架，动作比我熟练多了，“我以前来这儿借过书，陈阿姨还夸我记性好呢。”
我看着林溪的侧脸，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在她发梢上镀了层金边。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像盛着夏天最甜的蜜。我突然觉得，这个暑假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她没多待，说还要去给邻居送东西，临走前又回头冲我笑：“下班了告诉我，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回家。”
我点点头，看着林溪的身影消失在书店门口，手里的橘子汽水还冒着丝丝凉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闷堵好像也散了不少。
那天下午，我慢慢整理着书架，偶尔会想起林溪的笑容，指尖就会不自觉地放慢动作。陈阿姨看我走神，笑着问：“刚才那是你妹妹？长得真俊。”
我愣了一下，脸颊又热了：“不是……是我女朋友......”
“哦，”陈阿姨点点头，眼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哈哈，你小子好福气，那丫头挺好的，经常来这儿看书，还帮我整理过书架呢。”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把一本放错位置的《唐诗三百首》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古典文学区。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甜滋滋的，连刚才被顾客问住的窘迫都淡忘了。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蝉鸣声却更响了。我刚走出书店，就看见林溪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根融化了一半的冰棍，看见我就站起来：“下班啦？我等你好久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快步走过去，看见她手里的冰棍滴了几滴在手上，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久。”她擦了擦手，把冰棍塞给我，“给你吃，我已经吃过一根了。”
冰棍是草莓味的，甜中带着点酸，凉丝丝的顺着舌尖往下淌。我们沿着路边慢慢走，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今天有没有再出错？”林溪侧过头问我，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星。
“没有了，”我摇摇头，声音比下午大了点，“陈阿姨教我做了登记本，记下来就不会忘了。”
“那就好。”她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能做好。”
林溪的信任像一束光，照进我心里那个自卑的角落。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正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暑假的打工之旅，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甜，会像夏夜晚风一样，来得快，也藏着转瞬即逝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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