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叼着烟，愣住了。
他看着冯俊，又低头看了看那条黑狗背上的狰狞伤疤。
冯俊说得一个字都不差。
他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慢慢露出了笑。
“姑父，你这眼睛，比鹰还尖。”
冯俊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土。
“干咱们这行的，要是眼不尖，早就成了山里头的粪了。”
王建军把烟递过去，这次冯俊接了。
他讲了自己怎么从一个快死的老猎户手里买来的这几条狗。
冯俊听完，夹着烟的手顿了顿，半天没说话。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眼神有些复杂。
“那个老家伙，是条汉子。”
“这几条狗，也是好样的。”
王建军心里一动。
“姑父，你再帮我瞅瞅那几个小的。”
他领着冯俊，走进了仓房角落里那个铺着厚厚干草的狗窝。
五只毛茸茸的小狗崽正挤在一起睡觉，听到动静，哼哼唧唧地抬起了头。
冯俊蹲下身，没先看狗，而是先看了看狗窝。
“干草铺得够厚，地方也背风，你小子倒是会养。”
他伸手，先拎起一只身上带着大块花斑的狗崽子。
那狗崽在他手里晃着四条腿，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冯俊掂了掂，又扒开它的嘴看了看，随手就扔回了窝里。
“笨狗。”
他又拎起一只，同样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也是笨狗。”
一连四只花狗崽，全被他打上了“笨狗”的标签。
王建军心里有点不服气，可没敢出声。
最后，冯俊才把那只通体乌黑，最小最瘦的狗崽拎了起来。
那小黑狗一离开温暖的狗窝，立刻就不安分起来。
它在冯俊手里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一头被惹恼的小兽。
冯俊的眼睛亮了。
他没管小黑狗的挣扎，两根手指像铁钳一样，强行扒开了它的嘴。
“嘶——”
冯俊倒吸一口凉气。
那狗崽的嘴里，四颗犬齿已经冒了尖，又细又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他又摸了摸小黑狗的肩膀和后腰，最后，他把小黑狗翻过来，看了看它的屁股。
“建军。”
冯俊的声音有些发干。
“你小子，这回是捡到宝了。”
王建军凑了过去。
“咋说？”
“这哪是狗！”
冯俊把小黑狗举到王建军面前，压低了声音。
“这他妈就是一头狼崽子！”
他指着小黑狗的嘴。
“你看这嘴，宽不宽？嘴宽，咬合力就狠，一口下去就能撕下一块肉。”
他又指着那几颗獠牙。
“再看这牙，尖不尖？跟针似的，能直接扎进骨头缝里。”
冯俊的手顺着小黑狗的后背摸下去。
“肩宽，腰细，屁股大。肩宽有劲，腰细灵活，屁股大，说明肠道好，吃得多拉得快，不容易生病，气长！”
他最后拍了拍小黑狗粗壮的后腿。
“腿杆子粗，跑得快，耐力足，以后撵兔子撵狍子，就跟玩儿一样！”
冯俊把小黑狗塞回王建军怀里，眼神里全是羡慕。
“这才是真正的山狗，百年难遇的种！那四条花狗崽子，给它提鞋都不配！”
王建军抱着怀里这只不住挣扎的小东西，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看着冯俊，眼神变得火热。
“姑父。”
他郑重地开口。
“你教我吧。”
冯俊一愣。
“教你啥？”
“教我赶山，教我打猎，教我怎么在这山里活下去。”
王建军说得斩钉截铁。
冯俊沉默了，他看着王建军，摇了摇头。
“你刚娶了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这山里，说不准哪天就把命丢了。”
王建军笑了。
“姑父，你跟我来。”
他把小黑狗放回窝里，带着冯俊走进了堆满猎物的外屋地。
他指着那头最大的炮卵子。
“这个，五百斤，我打的。”
他又指着那张挂在墙上，皮毛油光水滑的梅花鹿皮。
“这个，白捡的。”
最后，他从一个木箱子里，拖出那张黄底黑斑，带着一股王者之气的完整豹子皮，还有那一副被剔得干干净净的豹子骨架。
“这个，我也打的。”
冯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手指在那张豹子皮上轻轻抚摸。
当他摸到豹子头顶那个小小的弹孔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枪毙命！
他站起身，又拿起一根豹子腿骨，骨头上只有刀刮的痕迹，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他看着王建军，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一个人？”
“嗯。”
“用啥打的？”
“五六半。”
屋子里陷入了死寂。
过了很久，冯俊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拍了拍王建军的肩膀，力气用得很大。
“行！”
“你小子，是块料！”
“后天你办完事，来我那一趟。过几天，我们屯子有一次大‘狗围’，我带你去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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