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叼着半块冷饼，灰老鼠蹲在肩头，尾巴一甩一甩地打节拍。他沿着柴房后巷贴墙根走，扁担扛在肩上，扫帚拖地的声音故意拖得老长，像是个刚领了活的杂役正慢悠悠上工。
早巡弟子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没抬。江小川咧嘴一笑，趁人不注意，脚尖一点矮墙，身子轻飘飘翻了过去，落地时连片叶子都没惊动。
石碑阵就在眼前，青石板上刻着《基础剑诀》第一式“分云破月”的图解与口诀。他蹲下身，手指悬在空中比划，嘴里还嚼着饼渣：“分——云——破——月，左手引气，右脚蹬地，腰要拧，像扭麻花……”
话没说完，自己先乐了：“这动作比我娘跳大神还滑稽。”
他试着照做，胳膊一抬，腿一蹬，结果重心不稳，差点摔个狗啃泥。扁担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惊起几只麻雀。
【你这哪是练剑，】脑里传来老刀的声音，【是在喂鸟表演杂耍？】
“闭嘴！”江小川低声骂，“你当年教徒弟也这么损吗？”
【那会儿我徒弟还没死光呢。】老刀冷笑，【就你这姿势，别说破月，连月亮影子都碰不着。】
江小川不服气，又试了一遍。这次动作放慢，手眼身法步都对上了，可劲道软得像棉花，砍出去连风都没劈开。
“算了，”他拍拍裤子站起来，“这玩意儿不适合我，我还是去扫茅房吧。”
他转身要走，忽然脚底一沉，玉扳指猛地发烫，体内一股热流直冲脊椎。他整个人僵住，意识像是被什么狠狠推了一把，直接摔进脑海角落。
再睁眼，身体已经不在自己控制中了。
只见自己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缘泛起一道暗金色弧光。右脚踏出半步，腰如弓弦崩弹，整个人旋身而起，一记横斩挥出——
轰！
前方三棵松树齐刷刷断裂，断口焦黑如雷击，木屑炸飞半空，尘土扬起老高。
江小川傻了：“谁……谁动的手？”
【你大爷。】老刀哼了一声，【刚才那一下，叫‘惊雷十三式’第一式——‘裂云斩’。你小子挨打太多，武魂自动觉醒了。】
“可我没拿剑啊！”
【古武传人，何须剑？】老刀语气得意，【当年我一掌劈山，你现在才断三棵树，丢不丢人？】
江小川还愣着，远处 already 传来脚步声。
谢无咎带着三名执事快步走来，白衣未乱，眼神却冷得能结冰。他盯着地上三截断树，又看向江小川，嘴角扯了扯：“好大的本事。藏经阁外围禁地，毁坏宗门财物，按律——罚跪三日。”
江小川立刻双手抱头，缩成一团：“不是我！树自己倒的！风吹的！昨夜下雨，树根松了！”
“哦？”谢无咎走近，剑鞘轻点地面，“那你手里这股劲，是准备劈天还是劈地？”
“我没劲！”江小川往后蹭，“我就是个扫地的！我能有啥劲？我昨天还摔水桶呢！裤腿都湿了！”
谢无咎眯眼，突然伸手抓他肩膀。
江小川装作挣扎，实则脚下已悄悄摆出“游龙步”起手式。就在对方力道压下的瞬间，他腰身一拧，左脚勾住谢无咎脚踝，右手顺势一拨一卸，黏劲运转，黑鞘剑“唰”地离鞘，被他抄在手里。
围观执事还没反应过来，江小川已经绕到谢无咎背后，剑刃轻轻架在他脖子上，笑嘻嘻地说：“师兄，你输啦。”
谢无咎站着没动，呼吸平稳，可握拳的手背青筋暴起。
“放下剑。”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还你还不行？”江小川松开剑柄，反手一送，剑鞘“咔”地卡回原位，“我还你啦，多谢借剑一用，练功顺手了点儿。”
一名执事怒喝：“江小川！你竟敢夺首席之剑！”
“谁夺了？”江小川眨眨眼，“是他自己松手的。再说，我又没伤他，顶多吓出一身冷汗——哎，师兄你衣服没湿吧？上次我泼你一靴子水，还没赔呢。”
谢无咎终于回头，目光像刀子刮过江小川的脸：“你不会有下次。”
“有也没事啊，”江小川扛起扁担，晃悠悠往回走，“下次我请你喝茶，加糖不加盐。”
身后，三棵断树横卧石碑前，焦痕冒着淡淡青烟。风一吹，碎叶打着旋儿落在《基础剑诀》的刻文上，正好盖住“分云破月”四个字。
江小川走出十丈远，袖口微动，指尖悄悄摩挲玉扳指。那枚旧物还在发烫，像块捂热的石头。
他咧嘴一笑，低声嘀咕：“老刀，你说我刚才那一招，够不够资格去东荒遛一圈？”
【遛你个头。】老刀骂道，【等你能空手劈断十棵树，再来跟我谈遛弯。】
“十棵？”江小川撇嘴，“那不得累死？要不咱先订个小目标——明天偷《惊鸿录》？”
【你先把扁担扛直了再说。】
他低头一看，扁担歪得像条醉蛇，赶紧扶正，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转过回廊拐角，迎面撞上一个送茶的小弟子。那人吓得差点摔了托盘。
“对不起对不起！”江小川连忙让路，顺手扶了把托盘，抬头一看，小弟子袖口绣着个小小的“影”字。
他眼神一闪，没说话，只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小弟子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袖子，又抬头望江小川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江小川走到柴房门口，把扁担靠墙放好，从怀里掏出剩下半块冷饼，掰成两半，一半塞嘴里，另一半轻轻放在门槛边。
灰老鼠从屋檐跳下，叼起饼，蹭了蹭他鞋尖，然后飞快跑进草堆。
他拍拍手，抬头看天。
晨雾散了，阳光洒在藏经阁琉璃瓦上，亮得刺眼。
他眯起眼，忽然觉得有点饿。
正想回屋躺会儿，袖子里那片叶子又动了动——阿箬的老鼠留的标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爪印，拼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北”字。
他盯着看了两秒，咧嘴笑了。
“老刀，咱们今晚不去偷书了。”
【嗯？】
“改道。”他拍掉裤子上的灰，“去北边看看那个‘坑’到底长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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