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人所居的“缀霞轩”位于后宫西侧,位置算不得顶好,略显清静。行至宫苑附近,陆辰便察觉到一丝异样。相比于其他妃嫔宫苑门前偶尔走过的宫女太监,缀霞轩周遭显得过于安静,连鸟鸣声都稀疏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他运转《敛息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如同一个不起眼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
宫门由两名面生的内侍把守,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身负武功,绝非普通杂役太监。见到陆辰靠近,其中一人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拦阻:“此处乃林美人静养之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陆辰停下脚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亮出赵无庸赐予的腰牌:“两位公公辛苦,咱家是司礼监直殿监陆辰,奉督公之命,前来探视林美人病情,看看是否有需要协理之处。”
那内侍仔细查验了腰牌,确认无误后,神色稍缓,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原来是陆公公。只是美人近日病情不稳,需要静养,恐不便打扰。”
“咱家明白。”陆辰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忧心,“正是因太医署束手无策,督公才格外挂心,特命咱家来看看,或许…之前用过的那味‘安神散’还能有些效用?”他巧妙地将“龙血污染抑制剂”模糊为“安神散”,既点明来意,又不露痕迹。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似乎通过眼神交流了什么。先前那人侧身让开一条通路:“陆公公请进,但请快些,莫要惊扰了美人。”
“多谢公公。”陆辰点头致意,迈步走进了缀霞轩的庭院。
庭院内花木扶疏,却缺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正殿门窗紧闭,里面隐约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和絮语,声音时高时低,带着神经质的癫狂感,正是林美人的声音。
陆辰没有立刻进入正殿,而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庭院。根据《百毒真经》入门篇的记载,长期接触或试验烈性毒物,尤其是“龙血”这类霸道之物,其所在环境往往会留下细微的痕迹。他放缓呼吸,仔细感知。
空气中除了寻常的花草泥土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来自殿内的药味之外,似乎还混杂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如同铁锈混合着硫磺的怪异气味。这气味极淡,若非他修炼《龟息功》后感知敏锐,加之《百毒真经》的知识指引,根本无从察觉。
“龙血残留的气息…”陆辰心中暗道,这与经卷中描述的某些龙血衍生毒物的特征隐隐吻合。他不动声色,视线继续逡巡。
庭院的角落,一株芍药的叶片上,有着几点不起眼的暗红色斑点,如同凝固的血迹,但细看又有所不同。另一处石阶缝隙里,他发现了几片异常脱落、带着细微鳞状纹路的干枯苔藓。
这些蛛丝马迹,都在无声地佐证着此地的不寻常。
就在这时,正殿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穿着浅绿色宫女服饰、低着头、手捧一个空药碗的宫女走了出来。她脚步很轻,动作麻利,径直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陆辰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
这宫女看似与其他宫女无异,但陆辰敏锐地注意到几个细节:
第一,她的步伐节奏异常稳定,呼吸悠长,显然身具不弱的内功根基,远超普通宫女。
第二,她低垂的眼眸在抬起看向小厨房方向的瞬间,掠过一丝极淡的、与这哀戚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与审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端药碗的手指指甲缝隙里,隐约残留着一丝几乎难以辨别的暗红色粉末!那颜色和质感,与他刚才发现的叶片上的斑点,以及《百毒真经》中描述的某种用于稳定“烈性血脉药物”的辅助材料“赤蝎粉”极为相似!
“就是她!”陆辰心中笃定。这个宫女,就是福伯口中“蜕凡阁”留在这里观察记录试验数据的“眼睛”!甚至,她可能还负责着定期给林美人使用特定“药引”或“剂量”的工作!
那宫女似乎察觉到了陆辰的注视,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加快步伐走进了小厨房。
陆辰收回目光,心念电转。直接戳破?无异于打草惊蛇,甚至会引来“蜕凡阁”背后势力的直接抹杀。装作不知?那就失去了此次调查的意义。
他决定打草惊蛇,但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谨慎,轻轻推开了正殿的门。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林美人身上的异样腥气。林美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榻上,眼神涣散,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覆盖着薄被的双腿,嘴里念念有词:“龙…飞龙在天…鳞片…好痒…陛下,臣妾美吗…”她的脸颊和脖颈处,果然如之前所见,隐约能看到皮肤下不正常的青黑色细密纹路,如同即将破皮而出的鳞片。
两名面容憔悴的宫女在一旁守着,脸上满是恐惧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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